离航(70)
“难吃。”
虽然她对西瓜霜的味道并不陌生,但每次都很难习惯。
周沥波澜不惊收好西瓜霜,把药房里买来的东西都放进塑料袋里,悠悠说:“这才是报私仇。”
“……”
梁宛梗了梗。
没想到他还会说这样的话。她不是三岁小孩,知道这不是什么报仇,这应该算是“人道主义援助”?
半晌,她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向他道谢。
周沥把塑料袋递给她,一边将车启动,一边淡声叮嘱:“如果之后肿胀得厉害,还是要去一趟医院。”
“嗯。”
梁宛望着窗外,努力去和口腔里飘着的那股药味共处。
忽然微信电话的声音打破现有的气氛。
“喂?”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问道:“你睡了吗?声音闷闷的。”
“我……咬到舌头了。”
她尽力把发音说清楚,但含着药不能吞下去,还要让牙齿避开伤口,她发出来的声音像是被水牛夺舍了,难以辨别字眼。
好在陈知渊也不是什么呆瓜,凝滞了两秒听出她在说什么,笑了笑。
“你是不是说谁坏话被天谴了?”
“……”
说周沥公报私仇也算坏话吗?
梁宛仗着自己不好说话,索性不说。
“我就是想问问你,国庆回去吗?回的话我们一起去陈sir和许总家怎么样?我这几年在美国,都没去看过他们。刚才在微信上问你,你也没有回我。”
梁宛没回他,除了因为被周沥和霍易斐打岔,也是因为她还没有想好。
虽然陈兆和许婷婷是她有史以来碰到的最好的老师,梁宛很喜欢他们,但她并不知道去探望后可以聊些什么,也怕某些事会在不经意间被问起。
“小梁宛?”
“回吧……”梁宛心事重重垂着眸,手指将衣摆卷起,捏成团,又松开,“但是不一定……有时间去看陈sir和婷婷。”
一说长句子,陈知渊就很难听明白。
“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
梁宛吃力地重复了一遍,他还是没听懂。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听起来有些像无奈的叹气。
“要不要我帮你说?”
周沥用小臂搭着方向盘,侧目问她,音量不高也不低,梁宛能听见,陈知渊也能。
前方是堵成长龙的车流,他们静止在包围圈内。
梁宛愣了一下,不自觉向他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周沥缓缓眨眼,同时点头,“听懂了。”
连眼神里的不相信也看懂了。
听筒里传来陈知渊的声音。
“你现在……和别人在一起?”
晚上十点半,和一个男人。
而且明显不在公司。
梁宛盯着周沥,有点走神地回应陈知渊:“嗯……我打字和你说。”
说完她就主动挂断了电话,打字向他说明不一定有时间去看望老师,但并未对陈知渊最后的问题作回答。
关闭手机,隔绝外界,又回到只有梁宛和周沥的空间。
车往前挪了一寸又停下。
“怎么挂断了?”
周沥看着前方不紧不慢问。
梁宛努嘴,懒得吭声。
还不是怕误会,她怕明天同学圈里就传开说她有男朋友了。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零。
她看了一眼堵塞的车流,只能庆幸明天是周末,最起码不用一大早去公司报道。
梁宛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继续用闷沉的声音说:“早知道就坐地铁了,在路上堵太久了。”
地铁一小时的路线,因为雨夜的关系,硬生生在路上堵了一个半小时有余,不知还要多久,所幸距离家只剩下最后几公里。
阴影中,周沥淡笑而不语。
过了很久,直到车开始向前缓动,他像是刚反应过来般说:
“刚才那句没听懂。”
“……”
梁宛朝上翻了翻眼,双臂环胸,把身体朝窗外侧过去。
她确信他听懂了。
非说听不懂,想来是为了嘲笑她现在的水牛音——继续他的报私仇行为。
塞车时,时间流逝得很慢。
一直到这场阵雨停止,时针仿佛才正常拨动起来。
玻璃窗上挂着的雨珠开始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
梁宛其实不讨厌和周沥共处一个空间。
她背对着他这样想。
最起码生理上不反感,甚至很安定。
心理上则是另一回事。
他们一切关系的由来都始于她不纯的动机,她没法将他看作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关系。甚至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分类把他填入。
不多时,车拐过最后一个弯口,驶入梁宛租住的小区大门。老小区没有地下车库,只能从地上淌着积水走。凹凸不平的路面积了不少水洼,前面一车人刚落地就踩进水坑,懊恼地跳起来。
鞋袜都湿了。
周沥问她具体是哪一幢楼,梁宛没说,婉拒了他的好意,只让他停在花坛边。
周沥不爱强人所难,停下车,但过了许久都没有解开车门的锁。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的坐在车内。
梁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她想起了在奥斯陆缠着他时的模样。
那时她主动要求一个只见过三面的人去她住处,喝酒,甚至发生肌肤之亲,而现在却防他防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