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航(86)
梁宛张了张口,一时没想出说辞。
其实周沥性格还行,不恶劣。连许多人有的小恶习他都没有。
本想说他睚眦必报,但转念一想她对他做的事也实属不光彩。
梁宛吸了口气,转移话题。
“我们去哪吃?”
周沥打开副驾的门,等她坐进去了,才透过车门缝隙回答。
“我家。”
第40章 040
不多时, 狂风骤雨。
最后一段路,雨刮器甚至来不及撇去下落的雨水,就被劈头盖脸又浇下一阵雨。
残存的天光与路灯散出一层又一层光晕。
能见度很低, 视野内所有物体都变得异常模糊。
周沥行驶得缓慢而平稳,车压过一地雨中落叶后,终于驶入小区的大门。
梁宛仰起头, 看见从云端倒灌下来的雨成片成片地泼在高楼上,升起水雾组成的壮观白烟。
社交媒体上挂着北京橙色暴雨警报的热搜。
潮湿的空气侵袭每个角落,拂在皮肤上极其冰凉。
进入地下车库, 雨声才减弱。
“好危险的路况,”梁宛不自觉摸着胸口感慨,“刚才都不敢和你说话,怕你分神开到路边的树上。”
周沥倒车入库的同时用低缓的声音回应她。
“别担心。”
梁宛顿了下,轻轻嗯了一声。
此刻的天气,就算她想折返回去,也做不到。她只能祈祷晚饭之后这场雨会停, 或者只是让风停下也可以。
进到电梯之后, 天气的暴乱声都消失了,只剩下机器运行的环境底声,搓磨着梁宛。
现在她能静下心想“我家”这两个字的含义。
周沥是目前与她有着身体上最亲密关系的人,但迄今为止每一次关系的发生,都是在酒店或民宿中。
彼此的家都是没有涉足过的禁区。
对梁宛来说, 她绝不会让床伴踏进她的私人区域。她以为周沥也是这样想的。
侵犯他的隐私, 和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一样令她感到彷徨。
她不确定这样跟来是否为正确的选择。
但她已然没有退路。
玄关口, 是做到顶的分列式鞋帽柜, 梁宛快速扫了一眼,弓腰将鞋脱掉。没等她问, 周沥很自然地将她的鞋摆在一格空位上,又弯腰把一双拖鞋放到她脚边。
男士脚码。
她穿着走起路来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不可避免。
“想喝什么?”
他接过她脱掉的开衫挂在衣架上,淡声问她。
“白水就行,最好是冰的。”
周沥依言从冰箱里取出一个装水的玻璃瓶,给她倒了一杯白水。半天过去,梁宛还杵在原地,也没有四处张望,梗着脖子,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什么没礼貌的行为。
“在沙发上坐会儿,等我做饭。”周沥笑了下,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观察她,“看电视吗?”
梁宛摇头,在他灰色的沙发上坐下,背挺得笔直,是可以直接拉去大学军训的程度。
室内很舒服,不冷也不潮,还飘散着冬日林间的清雅香气。
“周沥,其实我还不饿,现在不太想吃。”
下午她一边工作一边吃了不少同事送来的蝴蝶酥,一口一口,到现在还没消化完。
她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狂风,雨早被都吹得没了方向,无形地在空中乱舞。
梁宛起初心想,就当是来躲雨的。
可她喃喃自问:“这场雨会停吗?”
周沥跟随她往窗外看,山雨倾倒,闪电在天尽头闪烁,不久后云中震起两声雷鸣。看这势头,今夜会不眠不休。
梁宛也知道。
这样大的雨总是有备而来的,不会早早结束。最起码也要持续到多数人都入睡后的凌晨。
而雨歇之前,她回不去。
她有预感,周沥也不会放她回去。
三十岁的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她不会天真到认为只是因为“吃不完买的菜”。
算了,梁宛心里产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反正这个人是周沥。
她转头,轻声问:“你会调鸡尾酒吗?”
又是一声雷在闪电过后响起。
周沥的视线随着这一问从玻璃窗上的雨痕移动到她身上。
“你想喝什么?”
梁宛眼瞳晃了下,她满脑子是些云和雨的事,竟想不出一个名字来。
于是她拿出手机,简单直接地搜索了鸡尾酒。
“随便,你会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如玛格丽特、帕洛玛、长岛冰茶,”她在中途穿插了一句对名字的评价,“这些人真会给酒起名,还有莫吉托、莫斯科骡、床笫之间……”
读到这里,她顿住,看向相对应的英文名。
Between The Sheeta......
在周沥的注视下,她镇定自若完成点单。
“玛格丽特吧,这杯你会做吗?”
周沥的目光扫过她抿了一下的唇,笑了笑,转身走到客厅西南角的吧台边。
他不正面回答,抛出反问句。
“要看着我做吗?”
她的目光始终都太规矩,此刻跟随着他,才发现竟然有个木调的吧台。
如果说她是一个喜欢买各式各样装饰物的近极繁主义者,那么周沥就是与她相反的近极简主义者。但他们都不极端,都有着向中庸靠近的一面。
吧台收拾得极其干净,只有一旁墙上挂着一面颇有设计感的时钟。黑色的钟摆悬挂下来,缓缓地摆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