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方糖(132)+番外
“那怎么能叫打扰呢?”冯天若说, “你这样想, 如果这会儿躺在医院里的人是你, 绍堂他会不去看你吗?我没有咒你的意思,我就是说这么一件事儿。”
唐璃语塞。
冯天若继续道:“我这么跟你说吧, 绍堂他已经和他家里不来往了, 具体原因也不能说是单方面的, 其实跟你也有点儿关系,你看——这么说好像我在埋冤你,我可这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你来看看他,你得来看看他。”
唐璃抿紧了唇,原来他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冯天若叹息道:“那年你俩分手,我问他为什么不挽留,既然喜欢就别放手,搞得自己心里难受不值当,他跟我说,你太年轻了,他也可以跟你求婚,用一些所谓誓言的东西绑住你,可你的年龄真的太小了,他怕你未来后悔,丧失了更多选择性,也不该困在感情中,你那么要强,会在未来有一番作为。”
意思是,他想过结婚这件事?
是和她?
唐璃摇摇头:“他不是不婚主义者吗?”
“那是跟别人。”冯天若说,“又不是跟你。”
“看不出来吧?”冯天若又问她,“他是这样的人。”
唐璃轻声:“嗯。”
就算分开了,她也依然用初次见面时的印象衡量程绍堂的心理。那其实不太公平,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连她自己心态都变了许多。
冯天若在她这声浅浅的气音中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或许有的东西没有那么坚不可摧,用对方法对症下药,很快能撬开缝隙。
只是程绍堂太在意唐璃的感受,才会在一次次对峙中选择尊重对方选择。
“可是……”唐璃的语气忽然有些茫然,想问他这合适吗?
“别可是了,来吧。”冯天若真心实意道,“你不知道这几年他飞了多少趟日本,你也不用怀疑他当初同意分手的原因,至于他家里人嘛,也没什么可在意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你俩不合适,这玩意儿不是这么算的。”
他压低声音,沉沉道:“程伯父和李淑晴合适吗?不合适吧,不也过了那么多年?”
说完,冯天若又问:“你知道李淑晴是谁吗?”
唐璃说不知道,但她猜到了。
冯天若说:“对了,说起来她还跟你有点儿关系,她和你是老乡,当初和——”
冯天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恢复原来语气,接着那话往下讲:“不合适不是理由。”
唐璃察觉到不对,问道:“她怎么了?”
“程绍堂?”冯天若装傻道,“他想让你来。”
程绍堂第一次因为胃病住院时,陪在他身边的是冯天若。
冯天若和明助理将人送到医院,强制性给人做了胃镜,顺便做了小手术。程绍堂要求回家,他和明助理再一次将人留下住院,并将手术切除的东西送去做病理化验。
程绍堂坐在床上输液,心烦意乱地哧他,说这药没什么用,待在医院太憋闷。
他当时就问道,那你还疼不疼?
程绍堂不说话。
他便重复问他,还疼不疼?
冯天若这人虽贪玩爱闹,但人足够仗义。
程绍堂瘦了不少,阳光照在脸上映得肤色惨白,但这人又装逼得很,忙工作忙到废寝忘食。他看他这样心里不是滋味儿。
“他还跟我说,万一你有了别人他就死心了,可你也一直没有,他想追你,又怕你拒绝。”冯天若笑了声,别有意味道,“他还是挺了解你的。”
唐璃料想到分手后程绍堂或许会不甘心,但她想不到他会记她那么久,久到似乎非她不可的地步。
“有多了解?”她低声询问。
冯天若说:“料想到你会一直拒绝他,这还不够吗?”
“他说,你倔强倨傲,有无比坚定的内心,很有自己的主意,好像永远不会被现实打垮,所以他才更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这段感情。”冯天若顿了顿,问道,“难道只是因为程伯父派人找过你吗?”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力感席卷了唐璃的身体,心脏莫名收紧一瞬,她的手指覆在额头间,缓声道:“也不只是这样。”
冯天若:“那是怎么样?”
她却无言以对。
这则通话进行得够久,久到对面有人呼喊。冯天若此刻应当身在医院,因为唐璃听到那人喊的是患者家属。
这称呼她很熟悉,姑父曾经在海市住院。
唐璃默默挂断电话,目光落在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上。
她想起曾经站在广场中.央卖花时,身遭站着不苟言笑的程绍堂。还有氤氲细雨的海市街头,他牵着她的手越过斑马线。
回忆进行到最后,她终于起身,划开写字楼间透明玻璃大门,踩着高跟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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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绍堂正倚在病床上,看着唐璃推门而入,后者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径直坐到病床对面的沙发上。
这个画面安静到令人匪夷所思,她并未整理好措辞与他交流。如果真如冯天若所言,她的到来会令他感到一丝喜悦,这便算做她的目的。
程绍堂的病房是单间,面积大约二十几平,干净得一尘不染,空旷到有些寂寥。
他们的对视从开始到现在,唐璃的脑袋里仿佛安了个计时器,从他的目光落在她这里开始倒计时,也许下一秒就会惊声尖叫。
终于,她抿了抿唇,依旧坐在沙发处,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问道:“你怎么样?”
声色出乎意料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