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月亮(130)
这些年她忙的脚不沾地,回国次数屈指可数,到家门口确认了三遍才去推开门,迎面就看到二楼露天阳台上一丛蔷薇蔓下来。
院里死板规整的瓷砖消失了,只留了几段小路,两旁种满名贵花束,虽已至秋,却满园春色,花香四溢。
明斓推着行路箱往里走。
这还是他们家吗?
正想着,别墅门开了,李婶提着把红色塑料小桶,上面搭着个小喷壶,看来是要来院里浇花。
看到院里站的明斓,李婶先是一愣,脸上的惊讶很快变成惊喜,她急忙放下水桶,手在身前围裙上擦了擦,快步走过来:“哎呀是小姐啊。”
她扭头就冲着屋里大喊:“先生,小姐回来了,您快出来!”
这几年李婶倒是没见老,和以前一样热情,嗓门大。明斓笑着问:“院里的花都是您种的?”
李婶:“哪能,这都是先生种的,后院的停车场也开垦成花园了,说是等开春种玫瑰,我寻思玫瑰可不好弄,这么娇贵的花不好养,他还反驳我呢,说什么我连斓斓都养大了,玫瑰有什么难的,哈哈哈哈。”
明斓笑说:“他有兴趣是好事啊。”
“是啊,花花草草还修身养性呢。”
说着,别墅内推出一道身影,夜晚的风吹起来,蔷薇花瓣被飘散在半空,落在男人雪白的肩头。
明琛穿了身休闲的毛衣,膝盖搭着薄毯,五官雕塑般深刻立体,一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几月不见,他好像比上次又瘦了。
明斓的手指攥着行李箱,喊了他:“哥。”
即便是仰视,他身上仍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看到她,他的表情也没有太多起伏,淡淡“嗯”了声。
别墅早就经过了改装,安了楼梯和辅助设备,方便轮椅出行。
兄妹俩没太多话说,李婶说要去趟超市,买些她爱吃的菜。明斓回房简单收拾几下,吃过晚饭在房间泡了个热水澡,出来时看到明琛在客厅和护工说话。
护工是不到五十岁的男人,多年前曾护理过长期卧床的植物人,经验丰富,自明琛住院就一直由他护理着。
明斓听不清两人的具体对话,只隐约听到几个词语“医院”“感染”之类的,她神经一紧,急匆匆跑下来:“什么医院?”
“啊,没说医院啊……没有没有。”
护工紧张的冒汗,支支吾吾掩饰着什么。
她看向明琛,而他也说:“没事。”
“没事你紧张什么?”
明斓还是觉得不对劲,继续追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护工低头:“我……没有”
“没有?”这表情没有才怪了,明斓冷笑了声:“你不说可以,但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哥没事也就罢了,他的身体要是出一点问题我能赔到你倾家荡产。”
护工几乎被吓傻了,膝盖发软扑通一声直接跪下来:“……我我说。”
“是,前天,前天我烧了壶热水,先生去端水……哎呀,我真不是故意的,热水撒了,但他不肯去医院……所以腿部发生了感染,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您饶了我吧……”
护工因紧张,一番话说的语无伦次,明斓听得断断续续,最后可算拼凑明白了。
“他把开水倒在了他腿上?”
护工就差要给她磕头了,嘴唇哆嗦两下:“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注意……”
“一个月五六万的工资还不足以让你打起精神吗?”
明琛皱了皱眉,他这些年性格变了很多,人更喜静,不喜欢高音量,每每听到有人大吼大叫这时胸口都烦闷的像塞了把稻草。
“别乱发脾气了,是我没拿稳而已。”
明斓扭头要去揪他身上的毯子,被明琛一把抓住手腕,脊椎损伤后他胳膊也受了影响,做不了用力的动作,这会虽是抓着她的手腕,但也没多大力气。
明斓没有挣脱,抬眼与他对视。
明琛的另一只手拽住毯子:“松开。”
明斓执拗道:“不松。”
明琛:“你想干什么?”
明斓:“我要看看你的腿。”
明琛被她气得咬肌浮动:“你一个女孩子看男人大腿,像话吗?”
明斓说:“随便你怎么说,我一定要看。”
明琛:“胡闹!”
明斓:“到底是我胡闹还是你胡闹,受伤不去医院,还想瞒着我。我离开前,你不是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结果呢,你就这样照顾自己?”
明琛没说话,把脸偏过去:“无所谓,反正也感觉不到。”
明斓的心脏重重一跳。
明琛几乎不会在他面前表现任何负面情绪,他的自尊心太强了,又是从底层爬起出来的,习惯把所有痛苦难受独自一人承担。
他受伤第一年,躺在医院的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任由护工摆弄他时从不肯明斓进去看他。他想在她面前保留最后作为兄长的尊严,可越是好强的人却容易出问题,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过刚易折。
明斓在他轮椅前蹲下身,手指搭在他的膝盖上,没有再强势去扯他的毯子,只是这样安静的陪着他。
他曾经在她心里强大如神祇,这一刻去觉得脆弱的像橱窗里的玻璃娃娃。她要小心,再小心一点,才不会把他弄碎掉。
“哥。”
“我知道你现在难受,”明斓说:“我没有办法分担你的痛苦,也说不出让你接受现实这样云淡风轻的话,可是你在不好好对待自己的时候我也会难过,我会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我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所以你才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