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不速客(112)
司羽很沉着,让她用镊子把玻璃渣夹出来。
齐红梅心理素质不行,抖得厉害,试了几次都下不了手。
最后还是司羽亲自上阵,一下,两下,三下,冷酷、镇定、利索,很快把所有玻璃碴都拔了出来,然后招呼目瞪口呆的齐红梅往上面撒止血粉,再用纱布包扎。
齐红梅赶紧照办,白纱布一圈圈缠了上去,她突然哭了。
“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
司羽有些无措,笨拙地安慰她。
齐红梅响亮地擤了一把鼻涕:“都怪我,你爸妈要知道了该多心疼。”
司羽立刻沉默了,垂目静坐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们已经死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特别想倾诉,往日这些事她避都避不及。
齐红梅正在收拾东西,闻言一愣怔,镊子吧嗒一声掉进了盒子里,响声无比突兀。
“原来你也是个命苦的。”
她慢慢坐下,神色沉重,“其实我也有个秘密,从没和人说过,周婶都没说过。
我有个女儿,12 岁就没了,和小伙伴去河边玩耍,五个小孩儿一起去的,只有她没回来,捞了三天三夜,找到时我都认不出来了,泡发了。
她爸说她是个女娃,又是夭折的,晦气,葬得非常潦草,连骨灰盒都是最便宜的,只有薄薄一层板。
他不许她进祖坟,葬在荒郊野外,孤伶伶一个小黄土包,这五年我不在,估计连个上香添坟的人都没有。
打那以后我才下了和他离婚的决心。”
齐红梅说着突然捂住了脸,极力想忍住忽然上涌的悲苦,忍得浑身打战。
司羽不知说什么好,此时此刻语言显得那么苍白乏力。
齐红梅抹了抹眼睛,继续:“你们都知道我小气,贪小便宜,但肯定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攒钱在滨城买个墓地,把我女儿迁出来。她活着时就胆小,天天跟着我担惊受怕,我不能让她死了也这么孤单凄惶。”
“攒够了吗?”
司羽轻轻问。
“快了!”
齐红梅眼睛一亮,“只差四万六千块。”
四万六千?司羽默默帮她算了下,以她现在的工资,不吃不喝也得攒三五年,嘴上却鼓励她:“是快了,加油!”
“嗯,只要那个老不死的不再来找麻烦,唉,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齐红梅长长地叹气,眼里的光又灭了。
“放心,他这次不光是家暴,还挟持孩子,殴打路人,警察不会放过他的,就算警察不追究,陈耀光也不会放过他的。红梅婶,”
司羽突然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可以在你这里睡一觉吗?”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齐红梅用的雪花膏和小时候她妈用的一模一样,难怪她总觉得房间有股味道,说不出的熟悉和亲切。
“当然!你不嫌弃就行。”
齐红梅立刻殷勤地帮她铺床。
司羽这一觉睡得格外绵长,醒来时四周俱寂,天已经黑了。
她推门出去,发现陈耀光正坐在院子里等她。
“红梅婶说你睡了很久,都没敢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看到她立刻起身,满脸关切。
“没什么,星宇怎么样?”
司羽躲过他伸过来的手,语气平和。
“皮外伤,主要是吓着了,昨晚就烧了一晚上,刚退烧,这下又烧起来了。”
陈耀光顿了下,“我昨晚不知道,在外面喝了一宿酒,他妈照顾的。”
他向来懒待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像是在刻意解释。
司羽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心想原来如此,可又怎么样?
“司羽,我…”
陈耀光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司羽却打断了他,说:“早点歇着吧,明天还有一场仗要打。”
说完就往后院走。
“司羽!”
陈耀光提高音量,在身后徒劳地叫了她一声,痛苦又无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离他越来越远。
“休息吧,有什么咱们双十一后再说。”
司羽似有触动,回头柔声道。
陈耀光嗯了声,本应该放心的,却不知怎地,更不安了。
好在第二天双十一直播非常顺利。
司羽精神高涨,有条不紊,大家也都迅速进入状态,各司其职,虽然最后累得人仰马翻,一个个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战绩却非常喜人。
小伍给司羽竖大拇指:“司羽说干票大的,果然是大的。”
“跟着司羽有饭吃!”
“对,抱紧大腿不能松。”
……
几个年轻人也跟着凑趣。
陈耀光虽没说话,但看司羽的眼睛闪闪发亮,跳跃着愉悦、赞赏和骄傲的光芒。
他参赛费用的缺口,这次算是一步到位了。
“是大家配合得好。”
司羽微微一笑,并不居功。
没人发现她的笑意只停留在嘴角,并没有抵达到眼里。
陈耀光意气风发,大手一挥,决定带大家去市里最贵的饭店庆功,大伙儿自然高兴,欢声震天。
阮云珊听到动静也过来凑热闹,满眼羡慕地问张轩:“是去凌风会馆吗?早就听说过它的名头,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
张轩尴尬地嗯了一声。
其实大可顺势来句“那就一起去吧”,但司羽面无表情,陈耀光听到也假装没听到,哪轮到他做人情?
当晚陈耀光一掷千金,大家宾主尽欢,吃完又去 ktv 续摊,可能都喝了点儿酒的缘故,气氛非常热烈,连司羽都在大家的起哄下唱了一首歌。
她声线清冷,自带伤感,唱得非常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