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不速客(66)
“我这两天胃口不好,您吃吧。”
司羽又夹还给她了。
“对啊,我看你这两天都不咋吃饭,要不拿点药去吧,别拖了。”
齐红梅也不生气,没事人似的把那块鱼吃了。
陈耀光今天难得也在,闻言夹菜的速度立刻慢了半拍,抬头看了司羽一眼。
“老毛病了,受点凉就这样,不用管,过两天就好了。”
司羽飞快地喝完碗里的汤,放下汤匙,说:“你们慢慢吃,待会我来收拾。”
“不用,不用,一共才几个碗,有我呢,你赶紧躺着休息休息。”
齐红梅异常地热情。
司羽好气又好笑,又不好和老人家一般见识,谢了两声走了,她这几天特别虚,还真想躺一躺。
她走后没多久,陈耀光也放下了碗筷,说有事要出去。
司羽从没在这个时段躺在床上过,床板很硬,房间也小,却有种久违的奢侈感。
胃依旧不适,隐隐作痛,她却不想管它,最近太平日子过多了,忘形了,需要这点自虐般的疼痛。
外面起了一阵急风,吹得不知哪里哐啷作响,透过房间的方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渐渐黄昏且阴得沉黑起来。
终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满耳都是雨敲房檐和院子里洋铁水盆的声音。
司羽想起童年某个类似的场景,深思恍惚,一时间不知人在何处。
那时的父母壮如泰山,把她和弟弟护得严严实实,任他们浑浑噩噩地快乐胡闹,全然不知会有这样一天。
那会儿谁敢相信,人生七苦,二十二岁的她就占了俩,生离和死别。
死去的天人相隔,生死两茫茫,活着的风雨飘零,难觅踪迹。
笃笃笃,门突然被人有节奏地叩响了,也打断了司羽漫边无际的痛苦和伤悲。
“谁?”
她惊坐起来。
没有人回应。
她下床打开门,外面除了愈来愈大的风雨,空无一人,门把手上挂了一个塑料袋。
她拿下来打开一看,心中五味杂陈,竟是几盒胃药:颗粒的、丸药的、胶囊的;治胃酸的、胃痛的,还有胃痉挛的,每个药盒上都细心写着要吃的粒数。
她虽认不出笔迹,也知道除了陈耀光没别人。
刘叔自顾不暇,阿兴没那个心,齐红梅对人有一分好会嚷嚷到十分,绝不可能做这种不留名的赔本买卖。
温暖感动只是一瞬,旋即,一股说不出的恼怒忽地自心底腾起,司羽把塑料袋挂回去,砰地关上了门。
何苦又来招惹她?
左思右想,她拿出手机,给陈耀光发了一个问号。
陈耀光回得很快,说:“该吃药赶紧吃药,明天小伍好不容易腾出个空儿,别因为这个拖后腿耽误事!”
永远都学不会说人话。
司羽对着屏幕冷笑两声,也给他发了个冷笑的表情,还有两个字:放心!
陈耀光对着这两个字琢磨了好一会儿,让他放心什么?
放心,不会拖他的后腿?还是放心,她不会多想,更不会再自作多情?
这丫头最近说话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正琢磨着,鼻息间突然飘来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穆媛不知什么时候和人换了位置,柔若无骨地偎了过来,声音娇滴滴的:“你可有段时间没出来喝酒了,怎么老看手机,交新女朋友了?”
“什么女朋友?除了你,还会有哪个眼瞎的能看上我。”
陈耀光收起手机,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往边上挪了下。
穆媛坐正,给他杯子里加了点酒,端给他,俩人碰了下。
“哎,那会儿咱俩是为什么分手来着?我都有点记不得了。”
穆媛借点醉意,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看着陈耀光。
“是我配不上你。”
陈耀光举起杯,又和她碰了下,仰头喝尽,起身,说:“我去下卫生间。”
包厢里灯光迷离,那群人喝得差不多了,闹哄哄的,正在高一声第一声地拱寿星表演节目,他突然觉得刺耳心烦,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寿星是他一个朋友的朋友,在滨城很有些名号,却和他八竿子搭不着。
他没想来的,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种场合了,不是他的圈子,硬挤只会让自己难堪。
朋友却非要拉他来,还闲闲说了两个人名,都是和赛车沾边的人物,说不管能不能搭上话,先混个脸熟,后面有事也好开口。
没想到会碰到穆媛。
他俩曾男欢女爱过一段时间,可散了也就散了,偶尔想起来,跟上辈子的事一样。
唯一的记忆点是她曾开着红色保时捷到红日升找他,闹得他到现在还会时不时被街坊们拎出来嘲弄,说他有本事,那样的富婆都能伴上。
上卫生间是借口,陈耀光只想清净一下。
走廊的窗户外,秋雨潇潇,下得正紧,更让人心烦意乱,他靠着墙,低头点了一根烟。
刚吸了两口,穆媛就找了过来了,把烟从他嘴里拔出来,吸了两口后又要还回去。
陈耀光接过来,顺手往窗台上按,说:“你怎么出来了?”
“听说你最近缺钱?”
“传得可真快!”
陈耀光苦笑,手上一使劲,那截烟被碾了个稀巴烂。
“缺多少?”
“齐了。”
“齐了?”穆媛显不信,正色道,“耀光,我不是外人。”
“那你是什么人?内人?”
陈耀光勾起嘴角笑,眼睛微眯,还是那副痞痞坏坏的模样。
穆媛心一热,两只滚圆温润的胳膊软绵绵地搭在了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