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野鹤(115)
她知道这个人,是他带兵屠尽了王府,或许是应该把他交给段玉笙亲手了结。
段黎眼含厌恶,心里却又不想脏了段玉笙的手。
一支响箭飞向高空,炸开,发出清脆的鸣响。
柳州城门打开,一阵激励的冲锋声传来,是关平带着的人赶来了。
不仅仅是起义军,他的身后还带着一支别样的队伍,看着装是封地的地方兵,柳州的亲兵,段玉笙叔父的人马。
此时,他才算是彻底输了,南庭敬叹息一声,放弃挣扎,悠然地阖上了眼。
段玉笙骑马上前,他看着南庭敬,心里却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畅快。
他知道南庭敬只是一把杀人的刀,真正的操刀人还逍遥自在,受万民伏拜。
段玉笙缓缓道:“我兄长曾在来往书信中提及,他在战场上有幸在敌人的大刀下救下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募征的平民,没权没势,在军中也得不到赏识,战场的功绩也被贵族子弟抢了去。”
“我兄长心生怜惜,他很欣赏这个人,从战场归来也心存惦念,特意在我父王跟前举荐,给了他官职,也给了他在天子面前展现的机会,后来他官途顺利,军功赫赫,和我兄长一样也成了一位将军,他和我兄长成了莫逆之交,一块儿执剑护卫大东,闲来时饮酒长谈。”
“南将军,你抄灭王府的时候,可有半分愧意?”
“白眼狼罢了,怎会有愧?”南庭敬仰头一笑,增了两分悲色。
他确实无法忘记,在他还是个破草根的时候,是段玉承给他的恩露。
“可我的兄长不会后悔,他不会后悔救下你,也不会后悔赏识你。”段玉笙淡漠道,“我说过……”
“一命换一命。”
“还不清的,那就来生再还。”
南庭敬笑了:“世子最后还是长大了啊。”
“玉承将军也时常和我提及您,我与他饮酒曾问,若是回到京城最想做的事什么?”
“他告诉我,如果可以,他最想做的事就是送他妹妹出嫁,照顾好他的弟弟,撑起宁王府的责任。”
“他说他弟弟体弱心善,未来就应该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无忧无虑,而他会做一个称职的兄长,为其操劳,庇佑。”
“我当时身无血亲不懂手足之情,便就笑话他,说他弟弟这样岂不是一辈子都不会长大。”
“而他却说,他弟弟不需要长大。”
段玉笙闻言,红了眼眶,他沉沉地低下头。
“物是人非啊……”
“我一生一共轻敌两次,第一次幸得你兄长相助,第二次,输在世子手里。”
南庭敬长叹一声:“我有罪,我非愚忠却是胆小无能之辈,宁王看错了我。”
“也许旧皇不该存在,昏庸无能应换新帝,可是权力交替,将会死伤的是整整一代的人,我妻儿在京城,谁知道屠刀会不会有一天落在自己的头上?宁王智明,王妃至善,而我罪无可恕,莫要脏了世子您的手。”
段玉笙没有拒绝,他将段玉承的佩剑丢在了南庭敬的跟前,怅然道:“自己去见我兄长罢。”
南庭敬拾起剑,双手平举,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臣,谢过世子。”
第59章 事后
◎所以,我们就是一体的。◎
起义军很快就将守城军压制, 局势已定,两侧的人马挡开,于中,段玉笙缓缓踏进柳州城。
同一时间, 南庭敬没有犹豫, 持剑剜颈。
嗡——!
剑刃坠地, 发出撞击的争鸣。
刺目的鲜血喷薄而出,仰立着的头颅没有倒下, 滚烫的液体顺着喉结蔓延了整个身体。
他阖上了眼睛, 没了生机。
南庭敬不是一个无能之辈,段玉笙听到声响, 回头虚虚的看了一眼,所有情绪都内敛于心,他并不想看到如此结局,可是命运使然, 朝廷的刀他必须折碎。
段玉笙很快回头, 淡漠的朝前踏去。
可是在段黎看来,他却显得有些落寞伤感。
她抿抿唇,对于一个人的死亡她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她只觉得对方死得太过容易,自行了断还赏了对方一个全尸,若换做是她,起码要捅上百八十个窟窿才是。
过去的事情一件件, 就算段玉笙不想计较, 她也会挨个讨债。
不过现在她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些, 她的眼眸已经被一个人装满。
段玉笙的脸色并不好, 迎风而行, 却薄如蝉翼。
段黎手撑着马背,整个人从马上弹起,悬在空中半会儿,将马当作绊脚石一跃而起。
她和段玉笙的距离本就很接近。
红驹像是知道自己主人的意图,特意朝段黎挨近还选了一个好角度。
不愧是她的马,段黎顺顺利利的跨上了红驹,跃至段玉笙的身后。
她的面具贴着对方的脖颈,一刹那间的冰凉叫对方身体一怔。
“你怎么过来了?回你马上去。”段玉笙口头上斥了一声。
段黎回道:“我们骑一匹,马不会累,倒是你,我觉得你很累。”
“往后动一动,靠着我。”
她的视线稳稳的在对方身上上下打量。
方才离得远,分不出二心,段黎没有看得太清,现在足够清清晰,她的眼睛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身上的剑痕,手指虚虚地往上一搭,也不敢乱动,担心弄疼对方。
段玉笙早就没有了力气,强弩之末也不想再动弹,所幸真由段黎说的,全身松软往后一倒,单纯借着着段黎为重心撑着自己。
他看着段黎眼神凝重,便说:“一些皮肉伤而已,不妨事。”
段黎闻言,皱了皱眉,问道:“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