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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100)

作者: 浮游飞絮 阅读记录

总要有人在乱世之中扛起肩上重担,比如裴将军,比如埋骨浮屠峪的八万将士。

见她低头久久不言,沈寄时抿唇,正要伸手托起她的脸,却突然觉得伤口一痒,下意识闷哼出声。

桥妧枝低头,湿热的吻落在他胸膛,唇瓣轻轻擦过伤口处。

沈寄时呼吸急促,一个失神,待反应过来,猛地将人提起,抬手擦去沾染到她脸庞的鲜血,抿唇道:“脏。”

桥妧枝抬眸,“哪里脏?”

“血脏。”

“不过是血罢了,当年我还喝过,有什么脏的?”

沈寄时拧眉,“那不一样,你喝的是——”

“是你的血。”桥妧枝伸手抚平他压低的眉骨,一字一句地重读了一遍,“我知道,是你的血。”

修长的指尖在烛光下更显白皙,她摸到他手臂上已经变得浅淡的伤疤,轻声问:“是这里吗,沈寄时?”

周遭落针可闻,沈寄时脖颈泛起淡淡青筋,呼吸愈发急促,许久没有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

她收回手,目光执拗,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还是不愿说起那件事,只好败下阵来。

她低头看着他胸前伤口,问:“若是我现在为你上药,能止住血吗?”

喉结滚动,他偏头不肯去看她,“没用的,卿卿。等再过几个时辰,我便能将伤口隐去,不必担心。”

桥妧枝心脏骤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说的是将伤口隐去,可是这处伤口却永远都在,他会一直那样疼。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忍受着经年累月的疼。

也许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她有些疲惫地闭上眸子,靠在他身边许久没有出声。

血腥气源源不断传来,她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他手臂,低声道:“沈寄时,下辈子我们换一换吧。”

其实真要论起来,她也不知道,伤身和伤心哪个更好,但是她想和他换一换。

屋内没有关窗户,寒风吹过,两人发丝不分彼此地纠缠在一起。

沈寄时没有说话,直到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才扣着她肩膀,在她耳边道:“不换。”

【作者有话说】

[好运莲莲][好运莲莲][好运莲莲]

51

第51章

◎金屋藏娇◎

被帝王之气冲撞并没有沈寄时想象中恢复得那么快,一连几日,暖阁内都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桥妧枝不敢让旁人进来,只一直守在他身边,守到不知第几日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止血药撒下去却不见效,那处伤口顽固地停在胸口,不停地往下淌血。

桥妧枝用沾了清水的帕子为他擦拭伤口旁的血迹,可擦了又流,源源不断,他身上的血好似流不完一样。

即便这几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可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桥妧枝还是不可避免地难受起来。

沈寄时垂眸看她,低声道:“这些对我无用。”

桥妧枝没出声,只固执地擦过他伤口四周,短暂将那些鲜血擦干净,又用纱布小心翼翼在上面缠绕了一圈。

沈寄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不再吭腔,任由她为自己打理伤口。

她用来缠绕伤口的纱布很厚,鲜血并没有第一时间洇出,好似当真能将血止住一般。

“我知道没用。”她垂下手,盯着他被纱布遮盖住的伤口,长睫微颤,低声道:“我不是在给你缠伤口。”

沈寄时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是在给他缠绕伤口,她是想安慰自己,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沈寄时莫名想到了承平二十七年的那场大雪,他单枪匹马出城追胡人,消失那几日,她不知该有多难过,难过积攒的太多,总要爆发,所以她一怒之下退了婚。

他生性愚笨,总有太多事,后知后觉,又悔不当初。

胸前的伤口于他而言就像是树干上的一截朽木,记不起来便不会疼。他将衣衫合上,一偏头,透过木窗看到坏了的秋千,于是道:“桥脉脉,我去给你修秋千吧。”

桥妧枝没什么反应,目光落在他脸上,许久不吭声。

以往她不乐意做什么,便总摆出这样的表情。

拿她没有办法。

两人对视了许久,沈寄时败下阵来,“我不去了,就在这里。”

少女这才起身,将止血药与纱布收进柜中,低声道:“等你伤好再出去。”

顿了顿,她又补充:“起码要我看不到。”

她背对着他,日光正好洒在她身上,在地上映出斜长而浅淡的影子。

于是沈寄时伸手,手掌与影子重合,融为一体。

他突然低笑,“桥脉脉,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典故?”

桥妧枝没回头,可动作却慢下来,耳朵轻轻动了一下。

“什么典故?”

沈寄时拉长声音:“金屋藏娇。”

桥妧枝:“……”

这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娇”的。

她没理他,在屋内点了一只香,抱着小花出了暖阁。

沈寄时抱臂侧身立在窗前,垂眸看向萧瑟庭院。

晌午日暖,桥妧枝撑着手臂在晒太阳,小花窝在她怀里,一人一猫都舒服地眯了眯眼。

沈寄时看了许久,一直看到她有所察觉,仰头望过来,方才收回目光。

黄泉没有阳光,她一定要长命百岁,他想。

此后几日,她日日为他处理伤口,即便他们都知道所做是无用功,可桥妧枝总是孜孜不倦。

似乎,他短暂的不会洇出血的伤口,能让她愉悦许久。

年后不久就是春,如今虽还在正月,春神未到,桥夫人却早早为众人添置了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