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26)
确实不曾去,她只是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
“不去也好。”桥夫人道:“细细想来,已有一年光景,总要向前看,不能一直沉湎在过去。”
桥夫人为她梳理额前碎发,低声道:“等入了冬,脉脉就是双十之年了。”
桥妧枝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出声:“阿娘……”
桥夫人打断她,声音依旧温柔:“别家的女郎在你这个年纪,就算是不成婚也早早就将婚约定下了。脉脉,其实天下好郎君不是只有沈寄时一个。”
是啊,天下的好郎君那么多,可背着她从长安到蜀州的,却只有一个沈寄时。
桥妧枝脸色一白,艰涩道:“娘亲是要为我定亲了吗?”
见她脸色苍白,桥夫人放软了语气,:“自然是以脉脉的意愿为主,你不喜欢冯家那个郎君没关系,阿娘与你相看些别的,若是长安没有喜欢的,也可以相看长安以外的郎君,明年就是春闱,长安来了很多才貌双全的举人,多看看,兴许就能遇到喜欢的。”
“可是那些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山路颠簸,马车摇晃。
桥夫人只觉心肝脾肺被人拿出来搅了一遍,苦涩难当。
她想到今日寻道长为脉脉算姻缘时道长所说的话。
——“夫人是为令爱算姻缘?可惜了,良缘难觅,令爱的姻缘线早就已经断了。”
*
回去的路总是比出城时快上许多,窗外的声音也渐渐从鸟雀嘶鸣变为人声鼎沸。
长安城内外是两个世界,城外写尽盛世倾泻的颓然,城内却尚且留有繁华余温。
马车奔走在长街上,车内的两人却相顾无言,各自瞥向另一边。
桥妧枝并不是会吵架的性子,无论与谁起争执都总是喜欢独自生闷气,就像是现在,固执的看向窗外,沉默到底。
马车缓缓停在桥府门前,桥夫人丢给她一副护身的桃木牌,红着眼眶下了马车,就头也不回地进了桥府,显然也在生气。
桥妧枝情绪低落,未跟下去,只坐在原处发呆。
“女郎不下去吗?”沈寄时出声,将少女思绪唤回。
这里只剩下她们一人一鬼,自然不必再沉默。桥妧枝却没什么心力,只道:“我想在这里呆一会儿。”
沈寄时便也在这里陪着她,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在这如同暗室一般的马车中彼此相伴。
这条巷子往来行人稀少,大多时候都十分安静,只偶尔有人路过,倒也来去匆匆。
沈寄时看着她,自嘲地笑了笑。
“女郎。”他伸手,眉眼罕见地温柔,“可否借绒花一用?”
桥妧枝没动,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但是她们距离的那样近,近到他能听到她的呼吸,她又怎么会听不见他的声音。
于是他没动,只静静等着。
或许她不会回应,又或许他要等许久才能得到回应,只是无论结果如何,他始终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好在少女总是容易心软,并未让他等多久便抬手摘下发间淡黄色的绒花,放进他掌心。
沈寄时垂眸看着掌心这小小的一朵花,低笑一声,轻轻合上手掌。
“桥姑娘。”
他出声,掌心再次摊开时,那朵半开的绒花在他掌心缓缓盛开。周遭有点点银光汇聚而来,化作银蝶悬落在绒花之上。
桥妧枝看呆了,下意识去碰银蝶,却不想下一瞬,银蝶挥动翅膀,落在她的指尖,讨好般在她指腹蹭了蹭。
少女低头看着,漂亮的眸子溢满星光。
只是彩云易散琉璃脆,银光最终还是在少女掌心消散。
桥妧枝看着最后一点星光飘远,忍不住问:“这些是什么?”
他道:“月华。”
“月华……”她低低重复了一遍,眼波流转,突然道:“沈郎君,你能否闭上眼睛?”
一个女子对刚认识不久的郎君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唐突,可沈寄时只看了她一瞬,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光线昏暗,桥妧枝看着眼前这张完全陌生的脸,看了许久,却未在上面寻到半分沈危止的影子。
之前种种,兴许都是她的错觉,他其实一点都不像沈寄时。
沈寄时一副狗脾气,从不会与她道歉,更不会哄女孩子开心。沈寄时强硬又固执,最后的那几年,总是很阴郁,不像沈郎君这般肆意。
她缓缓抬手,指尖停留在他眉骨一寸处,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
无人打破这一处寂静,直到马车外响起长靴踏过青石板的脚步声。
“不知马车内可有人?”
说话之人语调温和,声音入耳,令人如沐春风,“小生张渊,在马车外拾到一只耳坠,不知阁下可认得这耳坠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小桥!再也不用为了攒阴德找冤魂啦!因为你的“渊”来了!(不是)
太奇怪了,感谢营养液怎么出不来,算了,手动感谢:所有投喂的小天使~(鞠躬!)
15
第15章
◎退婚吧◎
此处安宁骤然被打破,沈寄时倏然睁眼,对上少女那双水润的杏眸。
“女郎,时辰到了。”
桥妧枝垂下手臂,将他掌心的绒花重新插回发间,全然没有要理外面说话之人的意思。
晌午已过,日渐西移。
身穿青色儒袍的书生立在日光下,岿然不动。
许久无人应答,张渊再次开口,“小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耳坠华贵,小生不敢随便处置,若是车内有人,可否出来辨认一番?”
他似乎笃定车内有人,固执地等人出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