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107)
姜宁晚瞥了眼四面重重高墙,复又低下头。
穿过长廊,绕过几株枯树、一方结冰的池子,行至门口,旺顺上前轻敲了几下,而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姜宁晚走进去。
屋里跟外头是两个世界。
外边冰天雪地,屋里暖意融融。
案后人手持朱笔,听见门开的动静也不过是稍抬了头。
姜宁晚行过礼后,便不去打扰他,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从博古架上取了本书册下来,道是书册,其实更类似画册,里边配图颇多,姜宁晚沉默地翻看几页,便又放了回去。
“过来,磨墨。”
案后人抬起视线,吩咐了句。
这是她进屋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姜宁晚温顺地起身,行至他身边。
外头传来脚步声,是婆子敲响了门,姜宁晚抬头望去,婆子端着热意腾腾的红枣桂圆莲子汤进来,姜宁晚起身,笑着接过。
婆子出了门。
裴铎掀了眼皮,看了姜宁晚一眼,姜宁晚对他笑了笑,随即舀了勺莲子,送入嘴中。
“二爷,这个味道很甜,您可要尝一口?”姜宁晚眉眼柔和。
裴铎未置一词,复执朱笔,翻看着公文。
姜宁晚抿了抿唇,别过脸,不再去打扰他。
整个下午,
屋内很安静,二人各坐一边。
姜宁晚抿了口清茶,复又抬手抚着胸口,唇紧紧抿着。
如此反复几次。
这点细微的动静引起了案后人的注意。
姜宁晚并未理身侧传来的打量视线,她骤然起身,想要推门出去,下一瞬,却低头干呕起来。
身后传来案后人起身的动静,姜宁晚猛地转过身来,正对上他黑沉的目光。
姜宁晚额上冒出冷汗,她避开他视线:“午间吃多了。”
她低下头,面上适时地带了几分尴尬。
跟前传来了脚步声,一声踩得比一声重,在静谧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未等姜宁晚抬头,男人长指径直抬起她脸。
他一言不发,空气越发静默。姜宁晚抿了抿干涩的唇,扯出抹笑。
“是吗?”
裴铎指腹意味不明地摩挲她沁凉小脸。
姜宁晚点点头。她主动地伸手抱住他,沁凉小脸隔着外裳贴在男人滚热心口处,她刚想继续解释,裴铎却推开了她,甚至在她面前,伸手掸了掸自己的衣裳。
他转身,继续回到案后,批阅公文。
姜宁晚立在原地,沉默半晌,她方才抬起头,看了眼他所在的方向。
姜宁晚安静地坐下来,饮了几口温水,胸口舒畅几分后,她低头,琢磨起他推开她的举动。
屋里炭火燃了许久,渐渐暗淡下去。
珠帘晃动了瞬,
裴铎翻阅册子的手微顿,他目光冷下来:“胡闹。”
“二爷方才是生我的气了吗?”姜宁晚凑近上前,手仍旧摁在他审阅的公文上。
裴铎未置一词,姜宁晚嗓音低了几分:“二爷,我不是在找借口出去,不是不想跟您待在一块儿。”
裴铎掐住她腰身,却未动作。
姜宁晚低头,看了眼他禁锢住她的大掌,微皱了眉,她轻声道:“二爷,我不打扰您,我先坐到一边去。”
她作势便要起身,男人的大掌却未有丝毫放开的意思。
“二爷?”姜宁晚提醒了句。
“别乱动。”裴铎将人捞进了怀里,姜宁晚被迫坐进他怀中。
背后紧贴着的胸膛滚烫。姜宁晚深吸口气,手指紧掐着手心。
有奴仆轻手轻脚地进来添炭火,冷不丁旁侧传来窸窣动静,她快速拨了几下炭火,而后迈着快步走出去,轻轻阖上门。
珠帘噼里啪啦,传来几声清脆响动。
案几上的砚台滚落下来,大片黑色墨渍染了一地。
“拿开。”男人含着喘的嗓音喑哑响起。
透过珠帘,远远看去,
案几上人影交叠。
男人大掌覆在他怀中人的小腹上,他拉开她的手。
“换一个,换……”女子的声音很快弱了下去。
半晌后,
暖黄烛火,倒映着女子匀称美丽的身段,如瀑的长发垂落腰迹。
天边一阵闷雷“轰”地响起,
闪电劈亮了天际。
姜宁晚陡然身子一僵。裴铎仰头,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似是不满她突然停下,他大掌催促性地轻拍了拍她:“怎么了?”
姜宁晚强压心底骤然升起的不安,低下头,僵硬地扯出一抹笑。
裴铎半撑起身,将她抱进怀里安抚:“怕什么?打雷下雨而已。”
闷雷滚滚而来,
水珠如豆,噼里啪啦地砸落地面,溅起无数水花。
山峦、楼阁皆隐于迷蒙水雾中。
又一道闪电劈下,周遭的一切在一瞬间亮了几分。
隐匿在山林的小屋里,人声混杂。
“你还找什么?”
“那女人是裴铎的。”
透过窗子,床边上立着个身影,正低头对着榻上的人说话。
躺在榻上的人胸口上缠着绷带,隐约透着血迹,他沉默地起身,推开站在面前的人,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一幅画像突然被扔在了地上,上面是他分外熟悉的人。
外头暴雨如注,
枯枝、残叶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溅落在脏污水流中。
第64章 东窗事发
天明,
旺顺紧跟在自家主子爷身后,神色复杂,待二爷进入书房, 他刚才开口道:“二爷,军营里头出了事端。”
昨个夜里头, 暴雨倾盆,边防线那处, 对面那边的人借摸不清路、找落单的人为由,踏入了防线内。这一举动无疑刺激到了军营里头守夜的众位士兵, 未几, 双方言语不合, 动起手来。一时间, 刀枪棍棒相交, 不出意外地闹出了人命。这并不是单纯地死了几个人, 而是双方议和之事会因此“冲突”出现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