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118)
他俯身向前,欲出言警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忽地,“啪”的一声响,一巴掌结结实实甩在他脸上,裴铎轮廓分明的侧脸偏了过去,其上赫然印出一道女子指甲划过的血痕,触目惊心。
一时间,空气仿若凝住,只余二人粗重呼吸声。
裴铎僵坐原地,半晌都未能从这突如其来的羞辱中回过神来。
良久,他才缓缓侧过脸,目光一寸寸暗将下去,恰似那乌云蔽日,眼中怒火几可燎原。他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裴铎当下伸出大掌,猛地攥住姜宁晚脸,高高抬起,怒斥道:“你放肆!”
他手劲极大,可姜宁晚却无惧无畏,对着他冷冷一笑。
“我放肆?”
“是你龌龊才对。”姜宁晚言辞犀利。
此刻姜宁晚,毫不畏惧裴铎的怒火,就这般直直地与他对视,眼中毫无退缩。
裴铎平生顺遂,所行无阻。他欲得之物,总有人如蝼蚁趋蜜般,巴巴地上门奉上,世间诸事,于他而言,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易。他早已习惯事事如此。
可这人偏要与他作对,句句如刀,直往他心上戳。
他越想越觉不甘,手上劲道愈发大了起来,怒喝道:“你辜负爷。”
姜宁晚却对他这等逻辑嗤之以鼻。
裴铎气得眼前发黑,头晕目眩。偏生姜宁晚不知收敛,仍在他耳边聒噪不休,言辞间满是讥讽,裴铎只觉头疼欲裂,厉声斥道:“闭嘴!”
“给爷滚出去。”
此语正合姜宁晚的意,她轻抚小腹,平复语气,冷声道:“你裴铎在旁人眼中,也算得上是个君子。既然说了让我今日滚出去,那便请你莫要食言。”
其言句句带刺,似要将裴铎仅存的颜面尽皆剥去。
裴铎额角青筋暴跳,他骤然起身,至门前,伸手用力一推,朝外喝道:“带她走。”
姜宁晚半坐而起道:“送我回家。”
她要回她与沈煜曾一起生活的地方。
旺顺早在二爷猛地拉开门的那一刹那,便伸长了脖子张望过来。待见二爷抬掌不停地按压眉心,旺顺眼皮子就不受控制地直跳,心中暗叫不好。
待听到二爷喝声,他顿觉脊背一僵。
带她走。
走哪去?
“她想滚去哪,就让她滚去哪!”
二爷的怒声传来,显然是又发怒了。
旺顺哪敢把这话当真,他下意识地便想开口劝导,刚张嘴,却冷不丁对上二爷压抑、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刺来。
旺顺喉咙一紧,那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地咽了下去。
旺顺赶忙低下头:“是。”
旺顺向来是他家主子爷的得力干将,办事那叫一个利落。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唤来奴仆备好软轿,又吆喝婆子们将姜宁晚抬上轿子。
待几个奴仆抬起轿子,脚步匆匆地启程而去。
旺顺站在后面,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轿子,又转过头,瞥了一眼府门。
他微摇了摇头,叹息声几不可闻。
旺顺抬手,朝着角落处一招,立在阴影下之人立刻几步上前。旺顺俯身,嘴凑到那人耳边,低语几句,那人听后,不住点头,而后转身,径直朝着轿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把事儿交代好,旺顺这才安下心来。他明白,二爷现在正在气头上,他可不能糊涂地全按二爷的吩咐行事,不能真把那位主儿扔到个荒僻之地,不管不顾了。
姜宁晚身子本就不适,被人抬着下轿后,在榻上足足调养了三日,方觉身子爽利了些。
重回故地,姜宁晚抬着头,眼中有几分怔愣,细细打量着周遭环境。
此地已不像早先那般温馨,四周都蒙上了一层灰尘。
虽说这几日,她每日都看着这里头的环境,但总是看不够。
晌午时分,隔壁赵大娘家炊烟袅袅升腾而起。
这几日,唯有赵大娘前来探望她,为她煎药,嘘寒问暖。
姜宁晚盯着窗外许久,半晌,方才缓缓收回目光。
几日过去了,她却并未等到她熟悉的那道身影。
“老婆子,你莫要磨蹭,快些!”赵大叔手持利斧,正劈着柴,边劈边不耐烦地催促着磨磨蹭蹭的赵大娘。
“你饿死鬼投胎啊!”赵大娘没好气地回怼,手中动作不停,却也不忘狠狠瞪了赵大叔一眼。
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不多时便吵起来。
隔着一道篱笆,这两口子吵架的场景,尽数落到了陈期眼中。陈期微皱眉,他转头望了眼身边的元席。
这几日,自回来后,元席便一直执着于打听自己的来历。陈期为了此事,东奔西走忙活了好几日,总算寻到了地方。
到如今,他才知晓,元席的真名是沈煜。
陈期抬头道:“大人。”
元席收回看向院中的目光,低下头:“不必再唤大人了。”
陈期赶忙改口:“沈兄。”
元席目光低垂。“沈煜”二字于他而言,仍旧是陌生的。沈煜和姜宁晚以兄妹相称之事,于他更是陌生至极。
他以为他二人那般亲密,从前定是夫妻关系,不曾想,仅仅只是以兄妹相称。
“沈、煜?”,有人突兀地唤了声,话语间带了几分犹豫。
唤沈煜之人是赵大娘。
赵大娘刚端起盆水朝着赵大叔泼过去,扭头间,便瞧见篱笆后头立着两个人。
这一眼,赵大娘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