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120)
元席这才坐下,恰在姜宁晚对面。
开饭了,赵大娘热情似火,不停地为二人夹菜,口中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过往趣事。其间,赵大叔数次向赵大娘使眼色,可赵大娘仍滔滔不绝,直至赵大叔忍不住踢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隐隐觉出几分异样。
瞧这兄妹二人,竟一个比一个沉默。
赵大叔没好气地瞪了赵大娘一眼。
赵大娘嚼了几口饭,咽下后,方觉尴尬,问道:“可是大娘话太多,扰了你们?”
姜宁晚捧着饭碗,抬起头来,笑了笑,摇摇头。
“大娘,不关您的事,是在下忘却了许多从前之事。”元席放下竹筷,抬头对着赵大娘说道。
“不记得了?!”赵大娘圆睁双目,脑筋飞速转动,半晌,看向元席和姜宁晚的目光中更添几分同情。
一时间,饭桌上本就古怪的氛围愈发沉闷。
赵大娘率先打破沉默:“无妨,无妨,人能平安归来便好,记不得就记不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元席点头称是。
赵大娘见气氛僵滞,欲言些喜事来缓和一二。
“你这孩儿也不小了,娶亲之事当提上日程。往昔,大娘我便想与你说亲,隔壁村好些个姑娘都相中了你,可大娘几次提及,你都不应。”
“如今,你得好生斟酌。宁晚是个女娃,你这做兄长的,理当先成家,而后嫂子为小姑张罗婚事,宁晚也能觅个好人家。”赵大娘一脸慈爱,句句为二人筹划。
“老婆子,吃罢饭便起来,莫要耽搁人家兄妹叙旧,快些,快些起来。”赵大叔一把夺过赵大娘手中空碗,匆匆将她拉了出去。
赵大娘话未说完便被拖走,气得她直掐赵大叔胳膊,骂道:“你这厮作甚?”
“你怎地这般没眼力见儿?人家兄妹连句体己话都没说,都被你搅了。”赵大叔横眉怒目。
赵大娘听了,二话不说,抄起棒槌就朝赵大叔打去。
待赵大娘二人离去,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方才赵大娘在时,姜宁晚尚不觉得紧张,如今只剩她与元席二人,姜宁晚忽觉如坐针毡,便欲起身离去。她心里现在真的很乱。看见他,她便会想起……
元席一直静坐着。
周遭静寂无声,良久,
他终是问出了二人重逢后的第一句话:“我们从前便相识?”
姜宁晚点头应是。
“一直以兄妹相称?”
此问一出,姜宁晚抬眸,这是今日她首次直视他的目光,轻声“嗯”了一下。
她承认了二人此前确是以兄妹相称。
元席声音压得很低:“为何?”
为何?姜宁晚面露疑惑看向他,他问的是为何二人一直以兄妹之名共处此地?
姜宁晚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回答。当初是他提出以兄妹身份暂居于此,她欣然应允。如今想来,沈煜为何如此?是因为在他心中,自己只是亲人吗。从前她从不会去想个中缘由,但现在,她大脑一片混乱,各种思绪杂乱无章。
顶着元席沉沉的目光,姜宁晚一时间哑口无言。
姜宁晚只觉他的目光沉甸甸的,压得她一时间竟如鲠在喉,哑口无言。
自小至大,沈煜待她皆是温柔。确切而言,他本就是个温柔的人,对她关怀备至,对待旁人亦是有礼周全。他好像从未向她袒露过恋人之间的那种爱意,她也没思考过他们该以什么样的关系守在一起。
亲人?还是爱人?
她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和她永远不会分开。
现在,她茫然了。
姜宁晚忽的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望向元席,却见他面上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他好像又回到了早先冷沉的模样,姜宁晚顿时又沉默了下去。
元席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才淡淡地收了回去。
元席沉声道:“你与他,是何关系?”
这一问压得很低,叫人听得压抑难受。
他是指裴铎。
姜宁晚攥紧了手,面上瞬间失了血色。她想问他究竟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可话到嘴边,脑海中却全是他此刻毫无表情的面容,和那些盘旋在她脑海中的杂乱昏暗的画面、场景。
姜宁晚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并无关系,我与他并无瓜葛。”
这般解释的话语,在此时此地,显得苍白无力。她与裴铎在一起的诸般证据确凿如山,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将其抹去,根本无法抹去。
元席很沉默,沉默地一言不发。
姜宁晚想要继续解释的话,卡在嗓子眼儿处。
该如何解释?说自己并不喜欢裴铎,说自己与那人在一起实是被逼无奈?可不管怎样解释,她都似与裴铎脱不了干系。
姜宁晚深吸口气,再次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早先,我跟你一直在此处安稳度日,直至一场意外,我流落至陵府地界。蒙裴家小姐引荐,得以进入裴府,这才与裴铎相遇。裴铎的祖母,裴家那老太太见我八字吉利,便……”
后面“送入裴铎房中”这等羞于启齿之词,她终是改了口。
“裴家老太太便有意撮合我与裴铎。”
说到此处,姜宁晚情急下,伸出手,一把攥住元席的衣袖:“我是不愿的,我真的不愿!你要相信我,若我真心愿意,又怎会离开裴府?你信我、信我。”
“我与他绝无……”姜宁晚急于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