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122)
元席忽又上前几步,脚步声响在姜宁晚耳边。
姜宁晚记起方才的难受,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半步,这细微动作却自然而然地落入元席眼中。姜宁晚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硬生生止住了向后退的动作。
元席瞥了她一眼,而后,他径直上前,将姜宁晚打横抱起,大步迈向一旁的软榻,将她好生放下。
姜宁晚刚半躺下,便听见他道:“赵大娘说你身子不适,我方才在外面按着药方熬了药,现在去给你端来,你先休息会儿。”
语罢,元席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外间雷雨轰隆轰隆,在他开门时,狂风裹挟着雨丝卷入屋内,姜宁晚能更清晰地听到雷声。
她半撑起身,手抚在小腹上。
等了会儿,元席方才去而复返。
他手上稳稳拿着碗,里头药汤还冒着热气。
元席坐在姜宁晚身侧,他伸手扶着姜宁晚起身,另一只手则舀起一勺药汤,放在嘴边,仔细地吹了吹,方才将勺子送至姜宁晚唇边:“试试,应该不烫了。”
姜宁晚的注意力并不在药汤上,她注意力全在元席脸上,见他神色似是平和下来,先前的愤怒、冷漠已然褪去。姜宁晚舒了口气,沈煜还是那个温柔的沈煜,是令她熟悉万分的沈煜。
姜宁晚伸手,欲接过药碗:“我自己喝就行了。”
“自己喝快一些。”
元席却并未放下勺子。
姜宁晚见状,再提醒了句,元席这才递过碗。
姜宁晚不喜苦药,接过碗后,眉头紧皱起,她尽量一鼓作气地将药汤往嘴里灌。然药汤苦,还是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忙弯腰,元席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姜宁晚咳得面色通红,好半晌,方才止住咳嗽,直起身来,待她直起身,元席才缓缓收回手。
姜宁晚在此时忽地伸手,一把攥住了他大掌。在元席的注视下,她拉过他手,径直贴在她的小腹上。
她声音放得很轻:“沈煜,我有孕了。”
言罢,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元席。
气氛有几分沉默。
“谁的?”
姜宁晚骤然瞳孔一缩,攥住他大掌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
元席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姜宁晚的手贴在小腹上,有几分僵硬。
“罢了,不必说了,不管是谁的,我都会养。”
他在质疑她。姜宁晚一下子白了脸,心中隐隐约约的那点喜悦如泡沫般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说得很急:“你别瞎想,是你的。”
再次拉过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小腹上,似要将自己的情感都通过这一动作传递给他,试图让他相信。
她重复道:“是你的孩子。”
“跟你分开后不久,我就知道自己怀孕了。裴铎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身孕了,孩子跟他无关。”
“我知道的,孩子绝对跟他无关,他碰……”
姜宁晚还要再说,却被元席打断了。
元席面上神情难辨,他豁然起身,带起一阵风。姜宁晚手中的药碗,“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药汁洒了一地。
“我再去煎一碗过来。”
门又开了,冷风倒灌进来。
姜宁晚面上沁凉,手心亦是冰冷。
夜深了,雨竟是愈发大了,外间雨势汹汹。
“旺顺管事,您放心,小的一直在盯着。”一小厮哈着腰,向旺顺回禀,“姜姑娘倒还算老实,没做出什么有违常理之事,一直都乖乖在屋子里头待着。”
旺顺微颔首,神色稍缓,从袖中取出几枚赏银递给那小厮。随后,又神色凝重地好生嘱咐定要用心盯着,切不可有丝毫懈怠,万不可让人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黑云蔽天,风吹得那窗扇哐当作响,雨如矢,密密麻麻地打在屋瓦之上,噼里啪啦。
窗外雨帘重重。
在紧闭的门前,立着一个高大身影。
元席手中捧着药,左手轻放在门上,却半晌未曾推门。
屋里头的烛火不知何时灭了。
一门之隔。
元席背过身,目光投向夜幕中。
那日在小亭子里,她紧紧抱着那个男人脖颈,白皙的指尖攥得发红,面颊绯红,额发濡湿,她一次都没有推开那个人,就那样任那人死命地亲抱,口中还亲昵地喊着那人的名字。
同为男人,他看得清楚,那个叫裴铎的人目光中满是赤裸裸的占有、爱慕。
他亲得用力了些,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推开自己。她一次,一次都不曾推开那个裴铎。
元席又想起她唤自己沈煜,说他从前很温柔。元席骤然间额际突突地发疼发涨,她在透过他,看什么?
屋子里面,姜宁晚其实并未入睡。从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时,她便悄然起身,屏息凝神,等着他推门进来。
然而,等了许久,却迟迟未听见推门的响动。
他是还在生她的气。
姜宁晚抿了抿唇,随后,她下了榻,缓缓行至门前,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地伸手推开门。
门开,她甫一抬眼,便看见元席正用手用力摁着额迹,眉头紧皱,额上青筋隐现。
姜宁晚见状,急忙上前,欲伸手帮他揉捏,手才刚抬起,尚未及触碰到他,元席便避开了她。
姜宁晚伸出去的手便滞在了半空,显得突兀、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