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72)
姜宁晚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正思忖着用何说辞宽慰他时,耳畔却响起了裴铎的声音:“怎么了,可是还有何处不适?”
裴铎抬起她脸,大掌抚过她眉心:“嗯?”
姜宁晚抬手,抱住他腰身,声音因身子虚弱,失却了往日的清润,带了几分沙哑:“二爷,让您失望了。”
裴铎低头,握住她手,小手沁凉,他将人抱坐起来,瞧见她眼角泛红,心底陡然升腾起一丝模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抬手抚她脸:“胡说什么。”
裴铎亲了亲她面颊,将她沁凉的小手放在自己宽厚、温暖的掌心中。
“二爷,您是要娶妻了么?”
怀里单薄的人儿冷不丁问出了这么一句话,裴铎神色登时冷了几分。云妈顿感不妙,心中一颤,忙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裴铎冷冽目光如刃般扫向云妈,云妈只觉脊背发凉,万分懊恼早先去提点采芙。
“多嘴多舌,府中之事何时轮到你这奴才妄加议论。”
云妈赶忙跪下,声音颤抖着回道:“二爷息怒,老奴知错,老奴绝不敢再在姑娘面前乱言。”
姜宁晚瞥了眼云妈,轻轻扯了扯裴铎的衣袖,裴铎低头看向她,神色稍缓和几分。
他疼惜地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将人紧搂在怀中:“瞧你这般胡思乱想的模样,难不成是怕爷有了妻后,便不顾你了?”
裴铎又亲了亲她失了几分血色的唇,她清亮亮的眸子里此刻皆是他。
裴铎手臂又紧了几分。当真是个小姑娘,时日长了,便依赖上了他,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时时刻刻勾着他,如今人那般虚弱、偏又那般惹人怜,勾得他心尖都在颤。
“你且放心,爷以后的妻,这府里头的当家主母定是个宽容大度的。爷疼你,她也须得照爷的意思,好生关照你。”
姜宁晚垂下的手陡然攥紧,心凉了半截。
自今日云妈过来同她说,她若有孕,二爷定会抬她为贵妾时,她便心中生疑,去匣子里取了落了章的纸来,上下仔细翻看数回,愈看愈乱,心里愈没有底。
这张纸太薄了,轻轻一扯便成了碎渣子。
这个东西真能束缚住他吗?
姜宁晚知晓答案,只是她到底心存侥幸,直到此刻。
裴铎见怀中人脸色愈发苍白,遂扫了眼一旁立着的云妈,沉声道:“还不下去煎药。”
云妈连连点头,疾步退了出去。
“二爷,您是不是瞧着采芙今日身子不适,便编话来哄采芙。”
姜宁晚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裴铎面上,不肯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裴铎做出了让她心坠至谷底的回应,他将她打横抱起,轻放在罗汉床上,俯身亲了她:“爷哄你做甚,待你生了子后,爷即刻抬了你做贵妾。”
姜宁晚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落在他眼中究竟如何,她只知她心口仿佛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怔怔地望着裴铎,微张了张唇,却喉头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铎坐在她身侧,捋了捋她脸畔发丝:“好生歇着,爷夜里再来看你。”
姜宁晚兀自沉默着,裴铎起了身,行了几步,又扭过头来,上前搂住她,亲了亲,嗓音低沉道:“莫胡思乱想。”
“便是你不生子,爷也寻个时机,抬了你做贵妾。”
姜宁晚扯了抹笑出来,裴铎摸了摸她脸,扭头嘱咐了周遭几个丫鬟几句,而后方才掀了毡帘离开。
“出去吧,我要一个人歇会儿。”
姜宁晚沉默地掀了褥子,往身上盖,随口吩咐了一句。
里头几个新来的丫鬟面面相觑,一会儿,安静地退了出去。
待室内安静下来,
姜宁晚闭了眸,胸腔处似有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双手紧紧攥着褥子,指节发白,愤懑、压抑、窒息。
半晌,她起了身,扯了汗巾子狠狠地擦自己的额、唇、脸颊,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用力,脸上很快浮现一片红痕。
室内静寂无声,只有姜宁晚急促的呼吸声、汗巾子与肌肤的摩擦声。
待云妈捧着珐琅瓷碗,掀了毡帘进来,见到姜宁晚坐在梳妆台前,她怔了瞬,忙上前:“采芙,趁热喝药了。”
姜宁晚未瞥她,只取了盒胭脂,手指轻蘸少许,在面颊上晕开,继而打开口脂,轻点于唇上,口脂似樱桃般艳。
云妈怕药凉了,遂又提醒了句。
姜宁晚侧过头:“你瞧,现在这模样,可精神了些?”
“方才那病恹恹的模样,让二爷瞧了个正着,我想起,怪不舒服的。”
女为悦己者容,云妈觑了几眼姜宁晚心生懊恼的模样,上前安慰:“采芙,二爷疼你还来不及,哪会因这等小事与你起了嫌隙。”
云妈现下欣慰得很,到底是有了二爷要娶妻的压力,这位主子终于开了窍,知晓不能再那般拧着了。
云妈方才还懊悔将老太太安排二爷娶妻之事告知她,但,现在,她觉得这简直就是明智之举。
姜宁晚理了理鬓发,不经意地扭过头,问:“云妈,上次大太太来,我发现二爷似是同她关系不大和睦的模样,大太太当真是二爷生母么?”
到底是对二爷上了心,如今这般关心起二爷的事了。
云妈揶揄地瞥了眼正对镜自照的姜宁晚,随即思索起了她问的话。
大太太?
云妈沉思片刻,方道:“采芙,大太太确是二爷生母,但,你切莫同大太太走得过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