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情爱(86)

他羡慕她。甚至羡慕她有那么多同事。

他羡慕她生活里的一切正常。

但他没有对她说过他的这种羡慕。

他这些天连甜言蜜语都没对她说。他们最近的谈话都很克制。

克制让一切变得正经起来。

可他们本是从不正经开始的，那些黏腻的、微妙的流动都不见了，一通电话通常短短几句话就讲完了。

没话说时妍也不挂电话，也不让他挂。她每次都要让通话时间达到“三十分钟” 。

“给他打够三十分钟”像是她给自己的任务。

没话说的时候他们就开着电话或视频各自做各自的事。

文东总是边吸着烟沉默地听她那边的声音。有时候他会故意把电话放在桌上，不去看他们的通话页面或者视频页面。

当然他也知道，这时候时妍也没在看。因为她是真的有自己的事在做。

今天文东特别想时妍。可惜才周三，离她规定的见面时间还有两天。

他已经熟悉了他们的这种相处模式，也熟悉了等待。

可惜，还是不能忍受。

他一次又一次体会了那种思念在等待中拉长、叠加、发酵，最后在胸腔里快要撑爆的感觉。

不知道时妍是不是故意要这么折磨他。

他在“办公室”敲了会代码，然后开始等时妍的电话。

越接近十点这个往常他们通话的时间，他越兴奋和期待。

十点一过，电话并没有响起来。

其实他可以打过去。但是，他就是在那一瞬间，内心所有的期待都化成了烦躁。

他起身走到厨房倒了杯水。

他喝了一口，站在那里脑海里恍然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时妍不是耍爱情里的小心思在故意折磨他、吊着他，相反她是故意在疏远他。她后来对他说什么来着？

为了用心赚钱，她要节制，要戒色。

或许，她真正想戒掉的是他。

他掏出手机，立刻给时妍拨了过去。

电话的忙音响起，这几秒里他的头脑也像是处在一片忙音里。

“喂？”

时妍的声音经过听筒传到他的大脑。他发现，就这简单的一声，她对他都那么有吸引力。

“我想见你。”他说。

时妍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要去见你。”

“不行。”时妍听清了他的意思，却也很快否决他，“我们说好的。”

“时妍，我不要再遵守你那个什么约法三章，我要即时的见面，我要即时的爱，同样的，我也想给你即时的爱，要你想见到我就能见到我。谈恋爱不就该这样？”

“我不需要。”时妍很坚决地说，“文东，我不是小女孩了，不需要一个随时待命的男朋友。我也做不了一个随时待命的女朋友。”

文东的心紧了一下。

他恍然有种惊醒的感觉。

对。她说的对。

她也过了喝杯奶茶就感到开心的年纪了。

他们俩也过了身体满足就一切都好的阶段了。

周五晚上，时妍下班后来到了文东这里。

文东开门后有一瞬间的错愕。

“怎么了？见到我这么惊讶？”时妍说。

“不是，我正要去找你。”

平常他去她家比较多。他没想到今天她先过来找他了。

时妍也是觉得那天她说话太硬，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所以今天主动了一回。

这一晚他们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各自洗漱完毕，互相说了“晚安”就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

时妍发现自己睡得特别好。是这一周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醒来她发现自己没有紧锁眉头，梦里也没有记挂着工作。

她也知道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睡得特别好。可能在这样大的城市入眠，人终究还是需要找到另一个人“壮胆”。

“我昨晚睡得特别香。”她告诉了他。这也算是她想要“破冰”。

文东笑说：“那要不要搬来一起住？”

时妍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在那里，很快又变得坚韧，“不要。”

文东看着她的眼神也一愣。“我没别的意思。”他说，“只是想起了那个报道，说跟伴侣一起睡会睡得比较好。”

他像是在做解释。

时妍想说点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空气里有几秒的沉默。

文东掀起被子，“我去给你煮点东西。”

他下床出去，没像以前一样问她想要吃什么。

时妍靠在床头，心里一股一股的情绪不断在翻涌。她看着文东默不作声的背影感到慌乱。但又确认了他没有想同居的意思感到如释重负。

她没有办法骗自己，在他说一起住的时候她头脑里想到了很多她在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画面，那一刻，自己对他有一丝厌恶。

但是，为什么在那一刻的念头里，她想的洗衣做饭的人那个人不能是他呢？她竟然自动把自己放在了该承担家务的那一方。

这样也真是可怕。

无论如何，她不用面对和他的分歧就很好。她还不知道怎么和他处理这种分歧。

文东煮了面。

餐桌上，两个人各自吃自己的面，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文东说：“下周末我大学同学结婚，你能陪我去吗？”

时妍没有立刻回应。

她内心真实的第一反应，不想去。现在的婚礼就是个无聊的吃席过程，尤其是她根本不认识新郎新娘。她不想去浪费自己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在婚礼上难免会听见“结婚”这个字眼。已结婚的说婚姻里的酸甜苦辣，正结婚的被调侃，未结婚的被催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