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甲方不改需求(16)
“帮我,”男孩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散乱黑发下的眼眸也垂着,“你不怕吗?”
“这不是应该的吗?”果励成一怔,手上的小扇子也停了,不过他几乎没有犹豫就说道,“有啥好怕的,他们本来就不对。”
“就是可惜我个子太小了,打不过他们。”果励成继续给他扇伤口,“大哥哥,你也是,该出手时就出手。”
“该出手时……”男孩慢慢念着,“就出手。”
“成成?”这时路旁经过的一辆自行车突然停了。
“怎么在这儿,不去上学?”车上人朝树林里望来,“红领巾要系系好呀!”
果励成认出那是母亲学校食堂的大厨叔叔——自己总和母亲去吃饭来的——连忙道:“这就去了!”
他想和男孩告别,可转头却发现,男孩已经捂着脖子,沉默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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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说他受伤之后,有个小英雄帮了他。”安芝笑着看了眼果励成,“小英雄个子不高,眼睛又大又圆,红领巾是歪的——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你。”
“妈!”平日里呼风唤雨谈笑风生的高管,此刻是一反常态的羞赧,月白的脸颊上浮起层层红晕。
安芝打趣儿子:“幺儿脸啷个红了!”
“被风吹的,”安木西清清嗓子,“我去关窗户。”
他起身来到窗前,看到了不远处的银杏树。
人都说杭州秋日短暂,但安木西却不这么认为。
秋天太长了,长到一切都悄无声息。
第一片银杏叶落下是什么时候呢?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再回神时,一树金黄。
就好像,在他还不懂什么是爱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一个人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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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第14章 岁岁年年(正文完)
这餐特殊的“家宴”吃了很久。
家中难得热闹,到最后,陈若素和安芝喝得都有些多,醉眼惺忪的,各自把儿子赶到厨房刷锅洗碗后,手拉手靠在沙发里讲悄悄话。
“塑胶手套戴戴好,”果励成瞥了眼安木西,“免得伤到厂花的纤纤玉手。”
安木西:“遵命。”
之前百般刁难的甲方突然变得从善如流,果励成心中泛着股微妙滋味,一时间又不由得得意起来:“这么听‘小英雄’的话呢。”
水声哗哗,盖过安木西极低的笑声。
果励成边挤洗洁精边咕哝:“洗个碗,看把你乐的,想什么呢?”
想当年。
那年安木西刚来杭城。
江南的菜太清淡,一个月有十几天都下雨。敏感自卑的少年吃不惯睡不好,没有地方、也没有朋友可以一起打篮球,班上同学还总是嘲笑他的川味英语口语。
他的座位被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那里是专属于外地借读生的“雅座”。
学校和社会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柿子挑软的捏,只要被打上“软柿子”的标签,哪怕你是一只榴莲,也总会有人来练手劲儿。
更有甚者,因为颜值太高,以及和一些同校花莫须有的绯闻,他得罪了几名富二代同学。
起初只是参考书被撕烂、桌洞里被塞进黑板擦、走在路上无故被人绊倒泼水,至后来情况愈演愈烈,他被绑到了学校不远处的树林里。
幸而有小英雄从天而降。
还教会了他不知道的事。
意外得救后,安木西反复琢磨着那句“该出手时就出手”,还把它写成小纸条放在笔袋中,到后来他毕业工作了,连铃声也是《好汉歌》。
此后他认真学习,拼命锻炼,很快成绩就追了上来,对上那几个富二代,也敢秀肌肉了。
慢慢地,他身边也多了些朋友。
有句鸡汤叫做越努力越幸运,这话没有说错——此后,安木西时来运转,顺利考上了大学,参加了学校篮球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如今还小有成就。
曾经的伤痛依靠自己治愈,疤痕下露出的是有趣的、天才一样的内里。
时间过去很多年,他在这座城市体验寻常烟火,误打误撞地,遇到了一个特别的身影。
时间过去很多年,他们走散,又重聚。
安木西笑了。
“蒸笼递给我,我擦一下,就那个装银杏发糕的。”果励成说完,手却一滞。
他回想起这一周以来的点点滴滴,鬼使神差地问安木西:“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比稿那天?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安木西冲他眨眼,算是认同,“从我喊你‘果同学’的那一刻开始。”
“我俩这是什么缘分。”果励成颇有些不服气,“所以那之后的陪玩……”
“也是我故意的。”安木西答。
世人羡慕莽撞直白的爱,以为奋不顾身就能一切如愿;殊不知,“费尽心思”和“处心积虑”,却更加难得,更加浓烈。
“果同学,你口口声声说着缘分,知道什么叫缘分吗?”安木西问他。
果励成正在洗盛醋鱼的方盘,闻言抬眸,疑惑地看着他。
“缘分缘分,你我有了交集,叫做‘缘’——”安木西摘了手套,握住他的手腕。
越是在乎,越容易话到嘴边又吞下,良久后,安木西才道:“我抓住了这段缘,这才叫做‘份’。”
他感受着果励成腕间的碰撞,觉得那种跳动,与自己这些天的费尽心思和处心积虑,同频共振。
果励成被他炽烈的目光看得心跳趋急,手一抖,瓷盘摔碎在地上。
“没割到手吧?”安木西连忙问他。
果励成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