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折她(162)
惜棠垂头看着自己的乌发:“在想事情。”
谢澄问:“想什么?”
惜棠抿着唇:“不是什么必须说的事。”
谢澄的声音冷了下来:“朕要听。”
惜棠的心脏微微揪了揪。他这样略带命令的语气,让她更不想说话了。她的低垂着眉眼,只是与谢澄僵持着。谢澄终于冰冷问出了声:“是在想九弟弟吗?”
惜棠一怔。
她抬眼望向了谢澄,一簇一簇的火苗在她的眼睛里跳跃。
“你不是说,要我尽量少提起他吗?”惜棠的声音轻轻的,“怎么你自己先提了起来?”
她话音刚落,谢澄的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痛苦的神情。
“难道不是你,”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每时每刻都在和我提他吗?”
谢澄的这句话,让惜棠的内心紧了紧。“我没有,”惜棠说,“我按照你的要求,一直没有提起过他,也没有说想见他。”
“还在狡辩!”谢澄冷冰冰地说,“你坐在这里,坐在朕的眼前,但你的眼里有我,你的心里有我吗?你这样的作态,简直可恶至极!”
原本为了下午的事,惜棠的内心,是一直紧绷的。可这个时候,她反倒平静下来了。
“你为什么会与我说这样的话?”她直视着谢澄的眼睛,“那日,我们难道没有把事情说明白吗?我不再见他,留在你的身边,与你一同过日子,我们不是已经说定了吗?你今日这样的指责……没有道理。”
听着惜棠的话,谢澄心痛的几乎要死去了。
“好狠心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样的狼狈,这样的无能为力,他忽然觉得眼睛好难受。
他眼中的泪水如此饱满,让惜棠的眼睛凝住了,不知怎的,她的内心也颤栗起来了。
“你太贪心了,陛下。”面上,她仍旧平静地说,“你不能一边野蛮地掠夺,一边又理所应当地朝我索取。没有人会依你的。”
分明是胡言!即便是在伤心之中,谢澄也忍不住气恼地想。他从来都是这样对旁人,旁人不也尽数依他,巴巴地朝他献上所有!只有她,只有她,她才会如此狠心的对待他!他是至高无上的天子,她到底怎么敢的?
是的,她敢,她当然敢。在她跟前,他早就丧失了作为天子的权威,以至于他自己都要不认识他自己了。但只要她对他笑上一笑,给他一点甜头,他又觉得自己的改变是正确的了。
他的眼睛泛着涩涩的痛,早就看不清惜棠的脸庞,换做从前,惜棠这么对他说话,他早就大发雷霆,势必说上比她难听千倍百倍的话了。但此刻,他却口中干涩着,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总是在她的跟前落于下风。
不知艰难熬了多久,帘外忽然传来卫和急徨徨的声音:“陛下,奴婢有要事回禀!奴婢……”
不知为何,谢澄忽然听不清卫和的声音了。他茫然的目光望向了惜棠,惜棠叹一口气道:“这么着急,朝中想是有急事。陛下先回去吧。”
谢澄起了身,但仍旧望着惜棠。惜棠抚了抚他的脸颊:“陛下去吧。我总是在这的。”
谢澄忽然觉得安心了。他点了点头,抬步就离开了披香殿。夜晚的凉风呼呼吹着他的脸,苍白月光下卫和的神情格外惊徨:“陛下,太后回宫了!”
“母后?”他如梦初醒,还有些发怔,“母后不是在明光宫么?”
“太后请了您许多次,您都不去看望她。想来太后生恼,就连夜而来了,现下,已经在甘露殿候着您了……”
卫和的声音都在发颤,谢澄有心想要责骂于人,但又实在是没有道理。毕竟母后硬要入宫来,谁能拦的住她?他心烦意乱,一回到甘露殿,不出意外的,就看见了母亲面若寒霜的脸,他与母亲对视了片刻,母亲描绘细致的长眉,忽然微微蹙了起来。
他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唤了声:“母后?”
“……七郎。”是母亲迟疑的声音,“你哭了?”
谢澄一僵,尹太后站了起来,走近了几步,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儿子湿淋淋的泪水沾湿了她满手,做母亲的不禁心疼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她问,“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谢澄不说话了。好久没有与母亲这么亲近,他有些不自在,但酸涩之感忽然之间席卷而来,他的眼睛又有些湿了。他说:“我不知道。”
望着成人之后,难得露出如此情态的儿子,尹太后满腔的怒火,此刻也尽数的熄灭了。“你方才哪去了?”她明知故问,“是不是从披香殿回来了?”
谢澄不吭声,尹太后叹了口气道,“我回宫里来呢,原本想狠狠斥你一顿,但瞧你这般模样,实在也不必我痛骂了。告诉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澄说:“九弟弟没有死。”
“这我早就知道了。”过了震惊的时候,尹太后冷静了下来,“我先前一直唤你,也是为了这个。”
“阿母要与我说什么?”
“我有数不清的话要和你说,但现下么,想来说了也是无用了。”尹太后微微摇了摇头,“你呀……我早就说过你,说话不要说太满,做事不要做太绝,于朝堂是,于后宫也是,这下好了,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模样。”
“母亲胡说。”谢澄说,“您临朝时,分明与我一般狠绝。至于后宫……您当时不过是想我厌了棠棠。”
尹太后神情一僵,继而睨着他问道:“那你如今,觉得我说的对不对?你是不是早就应该远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