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折她(173)
他抱着阿父,阿父也在抱着他。阿父还不停地亲着他的脸颊,和他道歉,不停说着哄他的话。这就是有父亲的感觉吗?陛下虽然对他好,但也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小树高兴又伤感地想,我也是有阿父的小孩啦。
小树在临淮王府呆到了傍晚,才回宫。
母亲看着他红红的眼眶,大吃了一惊,还正想询问呢,他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叽叽喳喳说起了父亲。
惜棠听着听着,就放心了。她把小树抱在膝上,傍晚残血一样的日光,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
惜棠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谢澄就来到了披香殿。
他没有要下人通传,而是站在屏风之外,静静听着母子二人对话。
小树长到三岁,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好开心,和惜棠一直说个不停,谢澄都能想到,孩子说着说着,兴奋地扑棱起两只小手的场景了。这孩子高兴时就爱手舞足蹈的……也是,不论如何说,谢洵都是他的父亲。血脉相连的亲父子,到底是无人能比。
而在皇帝的身后,言恪的神情忐忑不安。
今日和皇帝说完了朝政,皇帝念起近来长安的流言,就想着劝慰他一二,与他一起来披香殿寻阿姊。没想到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言恪不敢言语,皇帝看他一眼,忽然道:“先与朕出去吧。”
言恪低头应是,皇帝走出内殿,站在檐下,久久地不发一语。言恪站在他的身后,神情紧绷着。
皇帝忽然说:“那一日,朕吓到你了。”
言恪一怔,当然知道皇帝指的是哪一日,就是皇帝听闻临淮王复生的那一日……他低声说:“臣都不记得了。”
“你也要骗朕?‘”皇帝轻声问,言恪的神情一僵,又听皇帝问:“临淮王来了长安,你有去探望他吗?”
“……还没。”言恪涩声道。
“但你想去看他。”
言恪心惊了半晌,还是承认了。
“是的,陛下,”他屏着呼吸说,“大王从前对臣很好。”
“是么?”皇帝的声音冷清清的,“那他待你阿姊呢?”
言恪忽然失声了。
“怕什么?”皇帝道,“朕难道会因为你说了实话降罪你吗?”
那不说实话,就是要被降罪了。
“是的,陛下,”言恪的声音有些发颤,“临淮王待阿姊,待臣,都很好。”
言恪把话说完了,皇帝陷入了长久的缄默。“是这样……”皇帝叹息一般地说,“朕知道了。”
第98章 烧心
惜棠用完了晚膳,才在宫人的口中知道,皇帝曾经来过。
她默默愣了一会。
小树闹了一日,今夜很早就困了,惜棠望着他在烛光下恬静的睡颜,久久地没有离开。
直到有人告诉她,说陛下来了。
惜棠于是回到了寝殿。像往常一样,谢澄从她的后背抱住她,低头亲吻着她的乌发。
惜棠以为他会吻下去,更深的吻下去……但他没有。他只是抱着惜棠,呼吸很平稳,似乎将要入睡了。
惜棠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度过了一个宁和的夜晚。
经常的,惜棠会叫长姊进宫来陪她。
虽然只要她想,并不会缺说话的人,但何人能比得上自己的姊姊呢?和亲人说话,惜棠会感到安心,感到自在。
尤其是,一些话,惜棠只能和姊姊吐露。
她和惜兰讲了昨天的事。
惜兰微微一怔:“陛下没有问你吗?”
惜棠摇了摇头。
“我想他问,又不想他问,”惜棠说,“他心里有事,和我说出来才是最好的,免得日后越积越深……但他若是问了,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惜兰嘴唇动了动。
“不管怎样,阿洵都是小树的父亲,我也和阿洵有过一段很好的……我不能为了他,为了和他的将来,把自己的真心也给蒙蔽了,”惜棠微微喘着气,“况且,我对阿洵,实在是问心有愧。”
惜兰静静地问:“只是愧吗?”
惜棠语塞了。
“不,当然不,我还爱着他,”惜棠咬着唇瓣,“但我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我也和他说过了,我们不能……”
惜兰吃惊道:“你们见过了?”
她的神情不安起来:“陛,陛下知道吗?”
在这一刻,惜棠的倾诉欲,忽然减弱了。
“他当然知道,”惜棠轻声说,“还是他自己瞒着我叫阿洵来长安的。”
听了惜棠的回答,惜兰渐渐失言了。尽管知道陛下对自己妹妹的看重,却不想陛下还能做到这般的地步。
为了临淮王的到来,这段时日,郎君没少和她念叨。虽然顾忌着宫中的惜棠,他不敢与她直言,但他在想什么,惜兰还能不知道吗?他无非是想临淮王快快离开长安,不要给惜棠带来祸端,不要给他带来祸端。惜兰虽然鄙薄他的懦弱无耻,但她自己的内心,难道从来没有类似的想法吗?
看着长姊的神情,惜棠知道,她是不能在长姊身上得到答案的了。她神情伤感下来,忽然问:“阿姊,近来长安,不知都在传我与阿洵的什么话?”
惜兰讷讷没有回答。
惜棠轻轻说:“连阿姊都要瞒我吗?”
惜兰连忙出声了。
“不,阿姊当然不会,”她畏缩地停顿了一下,“有着陛下在,他们哪里敢说你些什么,大多都是在说临淮王……”她的声音渐渐变小了。
惜棠艰难地眨了眨眼睛。不必长姊明言,她也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说谢洵的。虽说做下恶事的是谢澄,夺了旁人妻子的也是谢澄,但哪里有人敢对皇帝有任何不敬之词呢?遭受这一切的,反而成了谢洵。虽然并非她所愿,但事实是,她也是他经受人言的最大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