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折她(42)
谢洵回来时,看见惜棠坐在榻上,什么都没做,像是在发愣。他忽然起了玩心,走过去,揪了一下惜棠散落在榻边的长发。
“阿洵!”惜棠小叫一声,“怎么还玩这个!和个小孩一样……”惜棠嘟嘟囔囔的,扯回了自己的头发,谢洵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她,惜棠也笑了,凑上去亲了亲他的眼睛。
“今天这么早回来,”惜棠有些纳闷,“往日不是还要半个时辰吗。”
“早些回来不好吗?”谢洵佯作生气的样子,“这一日日的邀我出去饮酒,实在是烦透了,幸好明日就没有了。”
谢洵刚刚回到临淮,国内的豪强大族都纷纷邀他宴饮,在表明拥护态度的同时,又想从他口中探知长安的动向。
谢洵婉拒了几个不太重要的邀约,但其他的,还是逐一挑日子去了。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几天,现在终于可以消停一会了。
谢洵性子恬淡,惜棠知道他素来不喜这些场面,刚想出言应几句,谢洵又说,“方才司天台同我说,这天阴了有一些时日了,明日会是个好天气,我打算去镜湖作画,棠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谢洵平生有两大爱好,一是读文史,二就是作画了。当年,他听旁人说苍梧山风景秀美,特地挑了个天晴的日子,跑去作画。哪知画没有作成,雨倒是忽然下起来了。谢洵只得匆匆寻了处岩穴避雨,就是在那遇见了惜棠。
想起往事,惜棠与谢洵都是心中一动。但惜棠想了想,还是道,“我还是不去了。”她有些怏怏的,“最近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谢洵当然知道原因,他脸色悄悄的变了。却也不想提起,惹得惜棠更加心慌,惜棠当然知道谢洵在想什么,她握紧了谢洵的手指,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了。
“今天阿母来找我了,”惜棠语气闷闷的,“你知道的,我真不愿见她。”
谢洵心疼地问,“她与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惜棠说,“无非就是那些说惯了的。”
想到母亲下午的言语,惜棠不禁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过去的几年,婆母和母亲,尤其是婆母,都不知催过她多少次,惜棠原本不是很着急,都被她们催怕了,私下也寻了好几个医师,但每一个都告诉她,她和阿洵的身体都很康健,想来只是缘份未到……
缘份!这个词是多么的玄乎!惜棠对难以揣测的人与物,始终都怀有着深深的惶恐,因为她实在不是个被命运眷顾的人。
而在经历了长安一行后,惜棠更盼望有个与阿洵共同的孩子了。未来如此诡谲多变,谁知道他们将会经历什么。惜棠迫切的想要切切实实的,能感受到的东西。
和惜棠想到了同一件事,谢洵也一下缄默了。但他从来都不愿惜棠有任何一点压力,“莫听母亲说什么。”他说,“顺其自然,只管过好我们的日子。”
惜棠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说好。
与都梁殿不同,寿成殿中,郭王太后与仪成君陆胭难得争吵起来。
“叫你少同陆家人厮混,”郭王太后冷冷哼道,“你还日日同我提起他们来。”
“阿母这话说的,我也是姓陆的呀!”陆胭也有着火气,“阿母索性连我也不要见了!”
郭王太后淡淡看着她。
“有时候,”她面色平淡道,“我多期望没和你父亲生下你。”
“阿母尽说这样的话,伤我的心!”陆胭脸色通红着,眼中闪着泪光,“女儿也多想向阿弟一样,做一回阿母心中真正的女儿。”
看着女儿这般反应,郭王太后知道自己说过头了。
“也是了,我与你父亲的恩怨,同你有什么相干。”郭王太后喃喃道,“是阿母错了……”
陆胭面上流泪着,心中却冷笑不停。父亲这样好的人,能有什么对不住母亲的地方呢!无非就是母亲嫌他身份微贱,一个病死了多年的樵夫,还有他留下来的这个女儿,阻了她的登天之路。
陆胭内心已是怨极,但还是强忍着,只是哽咽道,“是我的错,不该老是向母亲提起嫂嫂娘家的女儿。”她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区区一个小吏之女,如何能与阿弟相配,是女儿魔障了……”
听到这里,郭王太后却是微微冷笑了。
“虽是小吏之女,但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郭王太后含恨道,“不像现在这个……”
郭王太后的声音渐渐小了,陆胭有些听不清,“阿母?”她问,“您在说什么?”
郭王太后回过神来,对上陆胭疑惑的目光,连忙摇了摇头。
“无事,我只是想着,”郭王太后道,“这个门第,自是不能与你阿弟相配,但本就是要她做一妾室,又哪里的相配之说?”
陆胭惊喜道,“那阿母这是同意了?”
“我同意有什么用?”郭王太后白她一眼,“要你阿弟同意才行。”
“指望阿弟,那必然是不能的了。”陆胭很失望,“我还以为阿母要替阿弟抓主意呢!”
“我哪能替你阿弟抓主意?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宝贝他那王后,连做下了那等事,都能……”郭王太后口快快说到一半,反应过来,急急地止住了话头,忽然心烦意乱,“时候也不早了,阿母有些累,阿胭你也回去休息吧。”
陆胭察觉到王太后异样的言行,心中觉出了怪异,却也没有当场去问。只依言起了身,和郭王太后告了别,方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陆胭没有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