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陛下火葬场了(66)
他看着侧过了身的她,低声开口道:“很疼……”
衔霜闻言怔了怔,面上却是没有什么反应。
这不是他自己,方才非要按着她的手捅的吗?
她想着,错开了眼神,刻意不去看他还在滴血的伤处,只是同他比划道:【陛下先忍着些,珠儿已经去太医院了,想必齐院使很快就会来。】
或许是受了伤的缘故,霍则衍的面色罕见地显得有些发白,声音也有些发哑。
“你要去哪里?”他哑声问她道。
衔霜垂着眼帘,对他道:【我毕竟不是太医,不通医术,现下也帮不了陛下什么忙,就不留在这儿添乱了。】
见她比划完,转过身子就要往外走,霍则衍眼尾登时变得有些发红,按着伤处的指尖也微微有些发颤。
他盯着她留给自己的背影,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拦住她,将她留在这里。
然而,他还没走出几步路,便撕扯到了尚流着血的伤口,身子也晃了晃,扶着桌角慢慢倒了下来。
他不甘地看着逐渐走远的衔霜,嘶哑着声音,不死心地又唤了几声她的名字。
可她始终没有再回过头,更没再多看他一眼。
眼睁睁地看着房门被关上,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霍则衍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处似是也被将才的那把利刃生生剜了一刀。
鲜血淋漓。
而身上伤口处的那股疼痛感,也渐渐在他的全身上下扩散开。
但比起身上的那处看得见的刀伤,更疼的仍是他的心口,疼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让他几近无法呼吸。
疼痛恍惚间,霍则衍忽然想起了那年在风雪交加的雀岭山,衔霜因为他手臂上一道不深不浅的划伤,而难过得掉眼泪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她,也会因为他的一点小伤而急得不行,会轻轻地给他包扎伤口,会在给他上药时忍不住落泪,还会在上药过后,小心翼翼地问他还疼不疼。
而那个时候的他呢,只觉得她是在装模作样地可怜自己,并恶狠狠地警告她,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可是现在,她不会再去在意,他的伤口是不是还在流血,更不会再去在意他还疼不疼。
她不仅不会再心疼他,甚至,也不会再可怜他了。
霍则衍直至今日才知晓,原来素日里那样温和的衔霜,不再喜欢一个人时,会是这样的决绝,这样的狠心。
而她这罕见的狠心,也只对他一人。
他还记得,那时在诏狱,她看见受了伤的徐文州时,神情是那样的悲恸和难过。
分明只是厮打后受的一点皮外小伤,她竟还要求自己去给徐文州找狱医。
她依旧还是那个很会心疼人的衔霜,只不过现如今让她心疼惦记着的那个人,不再是他罢了。
不止是徐文州,甚至就连那个叫做珠儿的宫女,在她心中的分量,都比他还要重得多!
她不仅会亲手为了那宫女下阳春面,竟还会为了那个宫女和自己叫板。
她是有在意的人的,而且,让她在意的人,也不止一个。
可那么多人里,偏偏就是唯独没有他了。
伤口和心口都痛入骨髓时,霍则衍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夜色悄然临至,弯月如弦,隐匿于云后,显得天色分外暗淡无光。
兰溪苑却依旧灯火通明。
偏殿的灯亦亮着,衔霜站在窗侧,面色平静地看着庭院里走进走出的太医和宫人。
兴许是觉得外头太吵,她拉上了窗边的锦帘,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寂静了下来。
又过了片时,珠儿轻轻地叩了叩她的房门,走了进来。
“姑娘,齐院使已经来过了,说陛下伤得很重,利刃之伤离心口,仅有几寸的距离。”
珠儿说着,悄悄地看了一眼衔霜,见她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又道:“不过齐院使说,陛下伤口虽深,但好在医治得还算及时,未伤及到性命。”
听着珠儿的话语,衔霜依旧面色平淡,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此事。
坦白来说,霍则衍没死,于她而言的确是件好事。
那匕首虽是他握着她的手捅进去的,但他的伤,和她到底也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没死就好,她可不想被人扣上“弑君”的这顶帽子。
这么大的责任,她担不起。
衔霜想着,想起晚上闹得那一出事情,比划着问珠儿:【岁欢已经睡了吗?】
珠儿见她未过问霍则衍的伤势,而是提起了岁欢,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道:“公主早就被奴婢哄着睡下了,睡得还很是安稳,后来的那些事情,也未惊动到她。”
【那就好。】
听珠儿这么说,衔霜放下了心,她本还担忧着,晚上的那些事情会吓到岁欢。
珠儿神色犹豫地看着她,到底不敢过问,今晚她和霍则衍在寝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会闹成这般局面。
她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地对衔霜道:“都是奴婢不好,给姑娘出了那样的馊主意,不仅事情未办成,还差点就害了姑娘。”
【珠儿,你千万别这样想。】衔霜摇头道,【你也只是想要帮我,反倒是我,险些连累你丢了性命。】
“奴婢没事。”珠儿忙道,她略微停顿了须臾,迟疑着开了口,“只是姑娘……姑娘今后怎么办?”
两人都心知肚明,经过这一回后,衔霜今后,只怕不会再有能出宫的机会了。
宫中的守卫会比从前更加森严,而霍则衍,也只会将她看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