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陛下火葬场了(89)
可不论是江南的郎中,亦或是京中的大夫,都只是说她这病根治不了,早晚都会再次复发。
当时听着大夫说,此病再度复发会有性命之忧时,她虽心中难过惆怅,但也并未太过如临大敌。
那个时候,她也只是想着,这病自她幼年初次患上,到大半年前第二次复发,中间也隔了十来年的光阴。
所以那时她以为,这病再度复发,应当也是会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
再不济,总也还能给她余下好几年的时间,至少让她抚育着岁欢,再长大一些。
可她不曾想,并非几十年或是十几年,甚至都距离上次患病尚且不足一年,这病就再度复发了。
而她真正患病一事,却不知怎的,不过半日就传进了霍则衍的耳里。
霍则衍搁置下手中的事宜,匆匆赶来兰溪苑时,又被衔霜用同先前一般,“养病不宜面圣”的由头挡在了门外。
只是这一回,没有宫人能挡得住他。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宫人敢真正不要命地拦他。
霍则衍推开门,阔步走进里屋,看着许久不见,如今却面色苍白,软软地倚靠在榻上的衔霜时,心下骤然一紧。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急急地问她道:“衔霜,你现下身子感觉如何?很难受么?”
见霍则衍走了进来,衔霜颦了颦眉。
她此刻没有什么力气,也不想再同他比划着说些什么,只是偏了偏头,别过了视线,不再看他。
看着眼前面无血色的衔霜,霍则衍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拧在了一起,慌乱得厉害。
他来不及再想些什么,只是赶忙命福顺从太医院,请来了齐院使。
但瞧着齐院使为衔霜把脉时,愈发变得凝重的面色,他的心也愈发紧张了起来。
见齐院使捋着胡须,迟迟不语,霍则衍终是按捺不住问他:“齐院使,皇后患的究竟是何病,需得如何医治?”
齐院使却只是看了衔霜一眼,踌躇着开口道:“回陛下,皇后娘娘这,她这……”
“好。”看出他似是有话难言,霍则衍对他道,“你且随朕出来说便是。”
走出衔霜的寝屋后,看着仍是犹犹豫豫不敢出声的齐院使,霍则衍率先开了口:“齐院使,皇后的病,朕要听真话。”
齐院使迟疑着,忽而提着袍服跪了下来,俯身道:“陛下,还望陛下,恕微臣愚钝无能。”
霍则衍的心也随着他的这句话,遽然沉了下去。
“她的病,可是很严重么?”他问道。
见齐院使颔首,霍则衍不觉间猛然攥紧了手,又急切地追问他:“那依你所见,需当如何医治为好?”
齐院使却只是将身子俯得更低,磕头请罪道:“陛下,求陛下恕罪,微臣医术不精,尚治不了皇后娘娘的病。”
“微臣所能做的,也只是为皇后娘娘开几服药,尽量试着看能不能再多延缓上几个月。”他道,“但即便再怎么延缓,恐怕,恐怕也……”
齐院使说着又停了下来,似是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下去。
“说下去!”霍则衍沉声道,“朕不会治你的罪,但朕说过,朕要听实话。”
闻言,齐院使终是垂首开了口:“回陛下,皇后娘娘这病,不论再怎么用药延缓,只怕,只怕也熬不过今年冬日了……”
……
衔霜倚在榻上,阖着眼等了许久,才听见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
她缓缓地睁开眼,望向走进来的那人,比划着问他道:【适才齐院使同陛下,都说了些什么?】
其实就算是不问,她心中大致也能猜到,会是些什么。
左不过同先前的那些大夫们一样,说她这病治不了,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这样的话语她其实已经听到过太多次,早就有心理准备了,适才他们说话,原也不必回避她的。
不过齐院使毕竟是宫中的太医,又是太医院之首,医术高明,与寻常的大夫自是不同。
说不准自己的病在他看来,就会有不一样的见解呢?
她到底还是想要好好活着的,对此不免也抱有了几分希望。
霍则衍稳了稳心绪,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神色如常,对她道:“齐院使同朕说了,你这算不上是什么重病。”
“他为你开了几服药,朕已经让珠儿去太医院取了。”他轻声道,“待你服下那些药,身子很快便会无碍的。”
听这话说的同自己将才所想的有所出入,也和从前那些大夫们所言迥然不同,衔霜心中不禁有些意外。
想起方才齐院使凝重的神情,她觉得,事情不会像霍则衍所言这般简单,带着几分怀疑问他道:【当真只是如此?】
“朕又怎会骗你?”霍则衍看着她,勉强牵了牵唇角,同她道,“而齐院使在太医院多年,医术精湛,亦是不会诊错。”
“衔霜,你现下不宜忧虑过重,也不必担心这些,只管安心养病便是。”他温声道。
听着霍则衍的话语,衔霜心中却并不大相信。
她知道,自己从他口中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也不欲再与他多言,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衔霜也很快就确认了下来,霍则衍那日果然未同自己说真话。
因为自那日以后,几乎每日都会有大夫进宫,自称是何处的名医,奉旨前来为她诊脉。
把脉过后,那些大夫虽也未在她面前过多明言,但看着他们那一张张沉凝的面色,她也不难猜出些什么。
因着早已清楚自己的病根本就治不好,她便也渐渐有些麻木了,看着那些数不尽的民间大夫,她反倒还觉得有几分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