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为客(12)+番外
冷然看向此女,沈钦顿了一霎,而后轻道出声:“断气了为止。”
“公子……奴家不想死,奴家想活着……”颇为惶恐地瞪大眼,那女子恐慌到了极点,忽地挪身转向被讥嘲的清姿皎姝,朝她重重磕拜。
“玉裳,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给你磕头,我给你赔不是了……”
“是我嫉妒在先,是我不该恶语伤人,求求你,求求你……”
沈夜雪沉默望了几眼,便蓦然转身,不为所动地走回寝阁,随后听着身后哭喊渐弱。
那不知其名的女子似被带了走。
仅凭公子一言,便能决定其生死,这坊中居住的姑娘皆由他掌控在手,随时可弃,随时可宠。
哪日,她兴许会像此女一样,被人弃之如敝履,视之如草芥。
轮椅停至雅间前,沈钦淡笑着站立起身,示意她前来搀扶:“她央求成这样,你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
顺从般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进房内,她忙为之倒上一盏茶,低声回应着。
“是她咎由自取,与我有何干系。”
沈钦随性地饮上清茶,柔和端量起雅房中的各方角落,被官差倒落于地的钿合金钗尤为刺目。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不会将多的怜悯留于旁人,”目光若有微许黯淡,沈钦坐于方桌旁,再望这一片狼藉,“这屋子我会派人来打扫。珠宝首饰若被摔坏了,我再送你一些。”
“公子不必劳心,我自己收拾便可,”沈夜雪柔声婉拒,想着这压于箱底的珠钗玉簪也暂且用不上,“况且时常有命令在身,这些首饰我不常戴着……”
然这不经意的一语却像是惹了他不悦,沈钦凝神思索起话中蕴藏之意,默了片刻,轻声而道。
“时常有命令……你是觉得,我将你逼得紧了。”
只是不愿旁人收拾这间屋子,怎般能被误会成埋怨他所下之令太多……
她无意冒犯,垂首低眉地回语:“属下不敢,公子切莫多虑。”
这一低头,沈钦才倏然留意到清艳女子脖上的绸纱,绸帕映于眼眸,仿佛掩埋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何人伤的?”他嗓音微凉,本是温和的容色渐渐寒凉而下,化作一汪冷泉,直灌她心底。
沈夜雪下意识抬手抚颈,只怪衙门的人于今早来搜房,闹出了些许动静,将公子引了出……
该来的终是躲不过,她眸光飘忽至别处,故作镇定般回答:“无碍,只不过是磕碰了一……”
不予其分毫道谎之机,未等她说完,沈钦一把扯落那晃眼的白巾。
颈窝处呈现的是落梅似的痕印。
这哪是什么磕碰伤,分明是男子亲近时留下的吻痕。
他怔愣一瞬,扶于桌沿的双手徐徐攥紧。
“是何人为之?”沈钦再三开口,连声逼问,“世子?还是那无樾?”
眼下是如何也瞒不住了,可就算是道出破绽百出的话语也得瞒下,她镇静地回着,杏眸却未敢抬上半分。
“是不小心磕碰了,在书案旁摔了一跤,碰到了案桌角。”
“你若敢对我言谎,咳咳……我便将你毁了。”他本想怒喝,嗓子却剧烈地咳起,薄唇染上一方苍凉,似何人也抹不去。
见此景忙将杯盏又斟满清茶,沈夜雪恭敬递前,却被一股力道扯入怀中:“公子先喝些水,莫再生怒了……”
杯盏摔落于桌椅旁,茶水溅上二人袍衫,她挣扎未果,忽见眼前这冷寂之影埋入颈间,狠狠咬上那一处红痕。
她吃痛地咬紧了牙关,颈部被咬得生疼,不多时便感有水液流下。
待公子离身时,她顺手一抚,才知那水液是鲜血……
已然被告诫一次,不可与男子有亲昵之举,她明知却再犯,便是藐视公子之命,当以重罚。
好在这惩罚不算太重,只不过以咬噬之法将这耻辱吻痕彻底毁去,与仗刑相比已好上不少。
“你不害怕?”沈钦抬指抹去唇角血渍,凝望其颈处血痕,想着此印是他所留,顿生畅意。
沈夜雪呆愣瞬息,忙沉静下心来:“玉裳是公子的人,命是公子给的,随时任公子处置。”
“疼吗?”
深眸轻望那伤势,语声随后柔和了下,他谅解了这一回,似不再追究。
“不疼。”她淡漠地从怀中离开,弯腰拾起地上杯盏。
眸中清丽仍如此前不吭一声,好似将所有委屈都咽在了肚子里,沈钦忽感心疼,思来想去,温声问道:“可有想出所犯之过?”
这些年伴于公子身侧,应对其喜怒无常,她已成习惯。
进退从容,顺着公子之意而为,她便不会受过重之罚。只要公子对她有意,此意未消,她成为这花月坊之主便是迟早的事。
沈夜雪回得毕恭毕敬,如同收敛了心性,恭顺以回:“公子待我好,我应明白公子的心意,不可越矩,不可与男子行肌肤相亲之举。”
“那闭门思过的惩罚,可解了。”终是透出满意之色,沈钦神情柔缓地展了眉。
只需顺从他的心思,她便可逐渐逃离其掌控。
让他陷于爱慕之绪,才能与他并肩掌管这一方势力。待到那一日,她手握实权,这位病弱公子于她而言便没了用处。
可沈钦的脾性她心下明了,不得主动投怀送抱,只能半推半就,故作疏远又谦卑顺意。
所谓若即若离,最能攥得男子欢心。
回想从陆明隐口中探出的消息,她双眸清亮,沉声禀报:“玉石既在宰相府,我便潜入府邸一趟,以将功补过。”
沈夜雪流转眸光,将心底的打算肃声告知:“过几日,宰相府设有府宴,到时府中上下聚于正堂饮酒作乐,乃是搜寻后院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