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为客(145)+番外
杳杳宫道旁, 二位老臣远观花容月貌之色以微步折纤腰,长裳曳地,执团扇掩面, 端庄行入大殿,不禁感慨万千了起。
方鹤尘抚着白须, 推着一轮椅于一片绿荫下止步:“贺公,陛下为了你那荒谬无比的遗憾,可花了不少心思。”
“年复一年,五载五合离,贺某想见着清殊喜乐长安宁……”
贺檩望此景释然万分,像是再未留有缺憾,可至此与世长辞:“去了九泉之下,若再见叶公,贺某也能侃侃作谈了。”
沈姑娘还未将叶公子寻回宫城,方鹤尘自是明晰在心,只是眸中老将已风烛残年,斟酌数次,不作相告。
“但这二人之间的情愫强扭不得,贺公若是乱点了鸳鸯谱,岂非糟蹋了一对璧人。”
“贺某虽非天上的月老,但知清殊与沈姑娘相爱悦,”嘲笑身后之人不懂这其中的风月之意,贺檩乐呵笑道,“不推一推,是瞧不见琴瑟和鸣之景了。”
玉楼金殿内锦天绣地,悬灯结彩,锦绸交错,一时热闹得紧。
缓步行走间,似染了天边霞光,嫁衣如火灼烧,荣华万里尽收于此,沈夜雪行至烛台前,抬指翻阅起婚书。
然而翻开之际,她蓦然蹙眉,转眸看向那贴身女婢:“听荷,婚书怎能写这名?不是与你说了,是写玉尘的。”
展开婚书上清晰写着叶清殊之名,听荷猛然一惊,忙思索起昨日的筹备之景。
“奇怪……奴婢昨晚还查看过,书的是玉尘公子的名,”听荷只觉是有人刻意陷害,不仅是换了名姓,就连那字迹也并非是她所书,“才过了一夜,怎会变作此名……”
“奴婢去遣人改了。”
念着此刻兴许还能挽回,听荷赶忙取上婚书,欲前去与看管的宫女争辩上几言。
“吉时到!”
正欲此时,秦公公在殿外高声呼喊,惹得听荷无所适从。
沈夜雪镇定自如地拿回婚纸,既已等不及换名,就用此名姓作罢:“时辰已到,不改了,就用这婚书罢。”
书信之称是为同一人,他仍会是她唯一的夫君,只是叶清殊于她而言有微许陌生,她毕竟未曾于叶府最是繁盛时见过他。
随着秦公公的声声高呼,红日西沉,千盏宫灯点缀花间游廊。
犹疑步履声隐约传来,她回首一望,一男子身着大红婚袍,料峭而立,一步一顿般行入殿内。
来者以面具遮颜,是她与贺寻安先前定下之约。
可当这清瘦冷绝的孤影映入眸光,她怔然一霎,险些以为立至身前之人便是他。
“此番多谢了……”眼前清影似也静默无声地与她相望,沈夜雪瞥开目光,瞧望朝中大臣已陆续贺礼而来,敛眉与之窃窃私语道。
“在入那寝殿前,还需贺将军多为关照些。”
身旁公子依旧不答一字,牵上她白皙纤指,便朝着玉阶向上而行。
紧跟其身影稳步相随,每一阶都走得肃穆庄重,心底不经意生出了丝丝羞赧,她极为乖顺地跟着其举止小心翼翼成上此礼,终有些明白待嫁的女子是怎般期许着这一刻的到来。
如若当真是他,她许是会欢欣至极。
原来陷于雪月之思,竟是这般忍痛难熬。
“礼成!”
直至秦公公喊下二字,她忽地拉回思绪,明了大婚之仪已是成了。
虽为万人之上的君王,她从此也算是一名……有了夫君的寻常小娘子。
殿中熠熠生辉,金光浮跃,走下金阶之时,她心满意足地看着两旁群臣喧笑,酒好花新,却忽觉身侧公子攥着她的手迟迟不放。
沈夜雪眉目一皱,不自在地从其掌中抽出玉指:“除他以外,我不喜与他人亲近。”
“贺将军自重。”
“既然礼已成,我便是有夫之女,”她言说得淡漠,像是将这一玉面小将军利用殆尽,便无情将其甩了开,“贺将军可将先前所藏的,那不可告人的心思放下了。”
“将军觉着,朕说的可有理?”
语毕之余,她冷然望向身边男子,容颜虽被面具遮挡,亦能感到他作势一愣,轻微僵直了身。
只道着贺寻安一声不吭,是怕佯装九千岁之事泄露,她未说多语,转首就望见方鹤尘推着轮椅走近,喜笑着朝她作拜。
贺檩轻笑着抱拳垂首,喜上眉梢般恭贺道:“贺喜陛下嘉礼初成,良缘永结,老臣甘心瞑目了。”
“陛下一切尽意,百事从欢。”恭敬附上一拜,方鹤尘随言慈蔼地瞧观宫宴盛景。
二位老臣了却了心愿,眼见着叶确麟之子成婚入华堂,她亦是顺心遂意,凤眸轻扬,而后将视线锁定于贺寻安身上。
“有贺老将军与方爱卿辅佐在朝,是朕几世修来之福。爱卿快些入座欣赏宫宴乐舞,朕回寝殿有话和九千岁私语而谈。”
好在贺檩未察觉站于她旁侧的清逸公子为其子,不然恐是要在此宫宴上闹得天翻地覆。
暮染烟岚,帘波月流,鼎沸笙歌已远去,离了喧嚣舞乐之声,喜色黯淡,她顿感无边空荡。
碧霞笼夜,宫廊边明灯错落,寝殿红烛幽暗,映衬着旖旎月色,临窗处纱幕飘动,引来灼灼花香。
轻阖殿门,遣退下两侧宫女,沈夜雪随性地摘下凤冠,面上无悲无喜。
她坐于桌案旁饮下几口清酒,随后一瞥那默不作声之人。
“贺将军可回了,朕想独自待着。”她眸色若为迷离地饮着盏中的合卺酒,这酒本是要与那疯子一同作饮,可惜而今她只能独酌。
“为君饮清酒,君心不肯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