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为客(150)+番外
观望之时,目光落于少年鞋履,鞋尖处竟破了一个口,她顿时哭笑不得:“靴履破了都浑然不知,你要如何独当一面?”
玄衣少年不语,她忙召来了几名宫侍,为其量起了大小尺寸:“我去唤人给你送几双靴子去,这破了的鞋履就莫再穿了。”
最初之刻,是因贫穷不得银两,才未换作华贵履靴,那时沈钦还未将她太作信任,银子自不会给得太多。
沈夜雪不由一叹,未想当初赠给少年的一双寻常鞋履,他竟穿到了今时。
“这双是你做的,我就喜欢这双。”
无樾撇着唇推开了围他而转的宫人,再退上几步,像是颇为珍视般,退于殿柱后藏起了破损之处。
对他的执拗一直以来皆没招对付,她挥袖遣下宫女,柔缓地伸出一只手:“那你脱了,我帮你缝补起来。”
这下,无樾彻底没了偏执之意,全然不顾她是何身份,默然脱下靴履,递至了她面前。
然她当真为之缝补起了残破处。
案上轻点红烛,她便于烛旁一针一线地做起了细活,秋眸柔媚,专注的模样与昔时无异。
玄衣少年瞧出了神,寻了一椅凳在旁坐下,托腮静默而望,小心翼翼般不予打扰。
“在想什么呢?”沈夜雪察觉身旁很是寂静,抬起头来温声问道。
心思似是顺着烛光而颤,无樾抿了抿唇,话语带着万般不舍:“除了你,这世上再没有人待我如是好了。”
她听言婉笑,眸光又回落于针线上:“既是如此,你要作何报答?”
“若是以身相许,你又不要我……”
少年道得十分卑屈,目光所及却是女子颈窝处的轻浅绯红,纵使她不言说他也知晓,这印痕是如何留得。
那名男子惹他嫉妒成狂,好似唯有那人才能这般肆无忌惮,才能与她亲近至此。
无樾忽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雷,慌乱地撇开了视线。
沈夜雪未觉其异样,怡然自得般侃侃而道:“我要你作甚,成日与我顶撞,还爱招惹是非。”
“那是以前。我随你入了这皇宫,可安分了许多……”他日思夜想,总觉心底有妄念在作祟,想成为她帐中寻欢之人,只可惜她唯择了离声,无樾悄然嘀咕,懊悔起自己太不顺她心意。
“况且,我以前真有那么爱惹祸吗……”
言谈了几语,此少年和离声于檐顶过招之景忽地闪过脑海,她心起顾虑,肃然告诫着:“今后不可对九千岁不敬,听清楚了?”
转念一想,她又感此乃多余之虑。
离声未对这少年出言不逊,她已是谢天谢地,怎还让他人恭维起那疯子来。
“听……听清楚了。”
“不过他总是欺负你,我得看紧了,”无樾时不时瞥向其颈部吻痕,不甘而道,“要是哪日你受了委屈,我定要他尝些苦头。”
红烛随微风轻摆,她浅笑莞尔,未再调侃,继续将手中的细活做完。
青砖结霜,雪水顺灰瓦留下,院中几簇红梅争相而绽。
栖羽殿内尤为安宁,殿檐下有素雪身影正跪膝于案前,执笔书写着墨字。
听荷从膳房端来了茶盏,遥望公子专心受着罚,笔直若玉树的身躯却于寒风中极为单薄,不知是否为错觉所致,他几乎随时皆会倾倒而下。
将壶盏与一二块糕点放于书案一角,听荷垂首退至一边:“玉尘公子,这是奴婢做的糕点,和御膳司所出的大有不同,公子可尝尝。”
九千岁未止举动,甚至未抬一分眉眼。
这玉尘公子负伤前,她便知主子无常之性,极难侍奉左右。
可眸中清姿方才于陛下的威严之下替她言语,听荷回想着,秀颜逐渐泛红,何曾知她这不起眼的宫女,也能得九千岁垂爱。
“这经文奴婢来抄,公子去歇着。”她谨言慎行般小声细语,怕被有心之人听着,又环顾了周围。
眼瞧公子已抄写了满满一案台,她忽感心疼,凑近了些,掩唇再作悄声:“奴婢能仿着公子的字迹书写,陛下定是看不出端倪来。”
“你敢瞒她,我可不敢。”
离声抬笔蘸上些砚台内的墨汁,才觉墨已用尽,淡然冷笑。
“公子何出此言呢?奴婢是真觉着陛下太是狠,”听荷见景急忙磨起了墨,愁眉苦脸般叹下气,“公子才与陛下成完大婚,陛下就这般责罚公子……”
原被其阴戾残暴的性子蒙蔽了双目,她现下仔细一观,却觉这风雅不染尘的九千岁煞是好看,难怪陛下对公子心念不止。
妄图之心更为强烈,听荷一面磨着墨,一面娇声道:“陛下不心疼,奴婢都要心疼了……”
“心疼我?”离声嗤笑嘲讽,嗓音仍如泉水击石,沁入女子心底,“我竟有一日,沦落得被一宫女疼惜。”
柔婉似水的双眸泛出点点浅波,想这公子可是能入陛下的软帐,倘若再将她视作陪房暖床侍婢……听荷不可遏地作想,心上荡起层层涟漪:“玉尘公子若有所需,皆可唤奴婢。”
“床笫之事也可唤?”
一语道破了宫女的心思,离声直言反问,觉那娇姝之影应不晓此婢女藏有何等不堪之心。
殊不知玉尘公子竟这般不讳相道,听荷攥紧了衣袖,断断续续了好一会儿,才娇羞地轻言出口。
“奴婢是公子的人……自然是心甘乐意……”
若得宠幸,平素便可受九千岁照拂,她于宫中的地位就能再上一阶,至少在众多宫奴中,她偏得了主子宠爱。
有朝一日东窗事发,陛下诘问起苟且之事,她可说是主子之意,身为女婢不得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