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玉(88)
沈怿点头,“我记得了。”
秦氏看他,“别只记得,每个人体质都有不同,你怕凉就穿厚点,一时热了也不要贪凉就脱下来,早晚添衣,觉得凉了也要添衣,说起来都是小事,但你别不以为意,不然弄成大毛病,年岁上去就很是难熬。”
沈怿应声,“好,我会的。”
秦氏细细打量沈怿,似乎在看他是否真听进去了,她看一看满意了,便又说起来。
沈怿还没怎么的,齐鸿一边直揉耳朵,齐眉过来时便是这一幕,齐眉给沈怿使了个眼色,“娘,我找从玉有点事,一会儿再过来。”
齐眉说着,拉了沈怿就出去,到外间,齐眉笑眼看沈怿,“你怎么不见风啊?我娘说起劲了就和说书似的,不,说书还有且听下回,我娘说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
沈怿眨眼,“我觉得娘说得很对。”
齐眉伸出纤白食指戳了沈怿额头一下,“呆子,我也知道娘说得没错啊,可你要从小听到大,一句话翻来覆去听个百八十遍,我看你跑不跑。”
沈怿笑,“你说过,娘是好意。”
齐眉啧一声,“真是服了你了,那我给你送进去,你再听娘接着唠叨就是。”她说着作势推沈怿进去,沈怿却转了方向。
齐眉和他闹了一会儿,故意笑他,“怎么不进去接着听呀?”
沈怿笑起来,“我想娘应该说得口干了,我去看看厨下有什么合适的甜羹,给娘端一盏过来。”
齐眉毫不客气戳破,“借口。”
沈怿一笑,齐眉拉他,“我也厨下看看去,想亲手给娘做顿饭吃。”
毕竟这一别,短时间内,估计难以相见。
到秦氏临行前一天,和齐眉睡了一夜,亦细细嘱咐了许多话,时而有一些重三遍四的唠叨,这回齐眉却都认认真真记在了心里。
期间,齐鸿还找苏辞说了一阵,到晚上,齐鸿也找了沈怿去,同样和沈怿说了大半晚的话。
次日,齐鸿骑着马,秦氏坐在马车里,仆人家丁浩浩荡荡一行,出了城,送行的其他人都相继回去。
齐眉他们直送到旧柳桥前,马车行至桥前,秦氏挥着帕子,“画画,怿儿,别送了,你们回去吧,要好好过日子!”
齐鸿骑着马立在光秃秃的柳树下,他脊背挺直,看向他们一言未发。
齐眉驾着马忽而上前,她从马上一跃而下,隔着马车拥住秦氏,眼里已经有了泪光,“娘——”
秦氏温柔抚摸她头发,“回去吧,画画乖,和怿儿好好的。”
齐眉抱了秦氏好一会儿才松手,她嗯一声抬袖子快速抹去眼泪,然后看向齐鸿,“你下来,和我抱一下。”
齐鸿此时也不和她做对了,有些别扭下马,和齐眉抱了一下,齐眉又敲了一下他头,“照顾好爹娘,也照顾好你自己。”
齐鸿张口想怼一句:用你说。话到嘴边却说:“我知道。”
齐眉松开齐鸿,“我回去了。”
齐鸿嗯一声,“回去吧。”
秦氏挥起帕子,“河堤风凉,快回吧。”
齐眉翻身上马,头也不回行至沈怿身边。
耳边忽而传来齐鸿声音,却不是和齐眉说话,齐鸿喊道:“姐夫,齐画画交给你了!”
沈怿颔首,“思贤照顾好娘和自己,一路顺风。”
齐鸿亦是颔首,他马鞭轻扬调转马头,马蹄踏上旧柳桥,马车轮子紧跟着驶上桥面,桥边秋柳的枝条也跟着甩动。
齐鸿没再回头,秦氏背对窗口抹泪。
齐眉转过头时,便见马车渐远,齐鸿端坐于马背之上,是风中一杆劲竹,风姿毓秀,百摧不折。
风卷起干枯的柳叶,透过铁丝般的柳条枝干,齐眉眼见着齐鸿的背影越来越远,少年日渐宽阔的肩膀,即将担起那漠北风沙。
直到河岸对面再看不见一点家人踪影,唯有风吹起残叶,沈怿才轻声问齐眉,“饮春楼喝酒去吗?”
沈怿分明是在给她宽心,齐眉重重应了一声,“去!”
沈怿下马,“我想和你乘一匹马。”
齐眉直接说:“上来。”
沈怿便坐在了齐眉身后,他并不去握缰绳,而是直接把齐眉抱在了怀里,声音温柔道:“去饮春楼,我陪你喝酒。”
齐眉一扬马鞭,红沅儿撒欢跑起来,浮云自发跟在后面。
饮春楼伙计帮着把马牵去后院,齐眉和沈怿直接上了二楼,跑堂的动作十分快速送上酒菜。
齐眉把窗户再撑开一点,她看一眼沈怿又合上窗,“可是你说的陪我喝酒,可别怯了。”
沈怿笑,“还是有点怯的,毕竟画画眼都不眨就喝八百杯。”
齐眉哪怕酒后之言也能记得,她听出沈怿拿她狂话打趣她,但她实在心情不佳。
齐眉嗯一声,“那行,你喝八杯就行。”
沈怿那酒量沾点酒就醉,哪里能喝八杯,齐眉也不过随口一说,沈怿却有心顺着齐眉,不知不觉确实喝多了酒。
齐眉也故意灌了人一些,沈怿没一会儿就醉醺醺起来,他眼里泛起水色,雾蒙蒙的,面上红润润比涂了胭脂的女子还要艳丽。
夫君秀色可餐,齐眉心情稍微好点,便又喂了沈怿两盏薄酒,沈怿让灌得头脑发晕,只安静坐着,也不动筷子,酒递到手边就喝。
齐眉也没想给他灌吐,估计他不能喝了,便自己一个人喝起来。她没有想喝醉,边吃边喝,慢吞吞的,沈怿并不出声,默默坐在旁边看着齐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