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之下皆疯犬(14)
何楚云不想看他懵懂无知的眼。让他抬起头,然后捡起小桌上的锦帕覆上他的面。
“仰起头来,莫让帕子掉了。”
雪来便将头抬起,面朝车顶。
帕子很薄,透过昂贵的面料,雪来似乎都能看清车顶的纹路。
他不敢轻易眨眼,怕睫毛闪动弄掉了帕子。
何楚云淡着脸,拔掉盖子,举起了手中的瓷壶,然后手腕倾斜,将壶那珍贵的酒,缓缓倒上了雪来的脸。
下巴微扬,眸子向下,操着冰冷的语调,“不许撒。”
雪来虽是跪坐,但是他两臂过长,垂到了地上。
听到这话雪来身子一凛,重重呼了一口气。
他透过薄纱看到有一道紫色的瀑布砸上他的脸。
那水瀑在他脸上弹出水花,又顺着他的颌角流到地毯上。
而那方帕子则被紫红色的葡萄美酒浸透,牢牢贴在他的鼻子上。于是他只能用嘴巴呼吸。
“呵,”雪来轻呼了一声,等回过神听清主子的要求后,嘴巴微微张大,努力让那些原本该落在地上的酒液流进他的嘴里。
雪来不是鱼,没有鳃,一边呼吸一边吞着酒液自是为难。他免不了地被呛的咳了几下。
可他又记得小姐并没有准许他可以低下。
但这般抬着头,面朝上,若是贸然咳嗽便会冒犯了小姐。雪来就只能忍着喉咙间的痒意,用胸腔咳嗽,将自己憋得脸通红。
他的喉结上下翻动,似乎想在他的皮肉下寻找一个合适的去处。
何楚云有规律地慢慢眨眼,大概眨了四五次,瓶中的酒被她倒了个干净。
末了,她还晃了晃,将仅剩的几滴都甩到他脸上。
何楚云手指放松,空空的瓷壶摔落在地,因着昂贵的毛毯,瓶子没有弹起,也没有砸出任何声响。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歪头盯着地上的马奴。
喜灵全程眼睛都不敢乱瞟,也不敢搭上一言。跟了小姐多年,她知道小姐这会儿心情是十分不悦的。看着小姐将酒倒完,她还以为小姐在雪来身上撒完了气,便又听到了小姐毫无波动的声音。
“拿下来。”
雪来头抖了一下,随后伸出手将浸湿的帕子从脸上摘下。那帕子被他握在手上,还滴着红色的水。
他的脸这才暴露出来,让他得意畅快呼吸。
他额前的发也湿了,有几缕粘在眼角。
何楚云就这样垂着眸子保持俯视。
“不是说让你不许撒,地上的是什么?”
雪来自是听得出来主子的愠恼,什么也不敢解释。
“雪来错了,请小姐责罚。”
说着,又叩了几个头。
俯身间,脸上残留的酒液在他低头时流到了他的嘴角,将他的唇染上了一丝紫红色。
“赏你的东西不好生接着。”
何楚云似乎被他听话的模样取悦,这会子气确实消了一些。
她伸出手,抚上了雪来的脸。指尖墨绿的蔻丹与他脸上紫红的酒色掩映生姿。
雪来被她突然的动作激得浑身僵住。他第一次正经地看了女主子的脸。
螓首蛾眉,仙姿玉色。
他的眸子禁不住地颤动。
忽地,女子的抚摸的动作瞬间加重,变为一记巴掌拍到他的脸上。他只是不受控地眨了下眼,上身动都没动。
“不识好歹。”
何楚云将摸过他的右手伸到喜灵身前,喜灵立刻会意拿出一块干净帕子给小姐擦拭。
随后何楚云便再不看他了,待手擦干净才悠悠道:“滚出去。”
“是。”雪来最后叩了头面朝前跪着退到门口才转身离了车厢。
雪来脸还湿着,但依旧迎着冷风稳稳坐在车前。
他摸了摸衬衣里被他带出来的那方丝帕,竟生出了一股喜悦。
他的脸依旧通红,不知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喝了酒染上的醉意。
他只觉喉间还有美酒的回甘。这滋味,就是被主子赏赐的味道。
这是主子第二次亲自赏他东西。
第一次,是赏赐他名字。
雪来帮夏满驾着马,望着前方,想起初次见到主子那日——
第9章
雪来小番外————“这批奴隶可以换一百二十两。”
奴隶市场的摊贩子入手了冯财主家贱卖的一批奴隶。
这其中就有粟多。
冯财主家的落魄也导致了他与父母失去联系。听说前些日子父母已分别被外地富户买走。他也不知是被卖去了哪里。
粟多无甚伤心难过,至少他没有像有些奴隶亲眼看着自己父母兄妹被主人家打死扔去乱葬岗。
粟多比同时卖掉的奴隶贵了些许,因他身材健硕,力能扛鼎。
若是买回家去做粗使奴隶必定好用。
何府的一个小管事来挑奴隶时亦是这般想的。
那小管事花了几两银子便带走了粟多的卖身契。
这对何府来说是个合适买卖,小管事回府路上想到老管家将夸他的画面,脚步都轻快了些。
雪来便这般迷迷蒙蒙地被买回了何府。
粟多听到何家买自己花的银子,比他想象的多得多,他想,不经历一次主人家家道中落都不知自己竟是如此值钱。
他的人生短短十几年,从有记忆开始便一直在冯财主家做活儿。
儿时是做洒扫小童,长大了主人家看他身形高大便派他去了仓库出力气。在仓库做活儿的奴隶没有几个能活得长久,监工虐待,吃得也差,很多奴隶都熬不住死了。
粟多算是个例外,也不知他是耐打还是命大,平安无事活到了今日。
粟多到了何家当晚就拿到了新衣裳,还吃了顿十几年来都未曾吃过的饱饭,他吃得狼吞虎咽比其他奴隶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