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之下皆疯犬(3)
“小姐,该更衣了。”喜灵瞧着日头,提醒着何楚云莫忘了还需出门赴宴。
今日午后她需去赴那郡丞嫡女吴家小姐办的冬日梅宴。
吴铭慧的关系可是她前几年用心经营了好些日子才结下的。
她来到京城后,知道这吴铭慧算是敏州贵女小姐的头几位,于是便用了些手段常常与她交好。
如今两人也算是闺中密友,她也因沾了吴铭慧的光更加受人敬重。
别人的面子她可以不给,吴铭慧的面子可不好驳。吴铭慧近来已经寻了她好几次,听说今日的梅宴一年一度,实在不好拒绝。
且她一连几日都未曾出门,骨头都待硬了。
遂应了贴今日午后赴宴。
回房后,何楚云令喜灵给自己梳了个不算繁杂但显贵气大方的发式,末了还应景簪了两只梅花发钗点缀。
一旁的两个婢女腕上挂着几条不同颜色样式的衣裳,何楚云选了件红色襦裙,外面披了件白色狐皮领袄子。
最后,将平日里一直带着的那块青白玉佩挂至腰间。
侯府是不宽裕,但她从不在衣着打扮上亏待自己。
国公后人,可不好清妆寡衣叫人瞧不起。
第2章
午后,喜灵听见小厮夏满来报,说是马车已经停在正门口。何楚云这才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去吴家参加宴会不是什么大事,是以她只带了喜灵和小厮夏满,还有那个新来的马奴雪来。
何楚云从自己的小院儿走到正门口要用近一刻钟,府内不能行马车,两个辇夫便抬着何楚云行至大门。
这轿辇也是近日新添的,用邓府的银子。
何家现在的宅子乃昔日国公初封风头正盛时在敏州置办的,大得出奇却华而不实。
园中亭台楼阁、假山水池遍布,而今时过境迁,何家早已不复当年风光。
前几年家中困顿之时,何父甚至考虑将这座宅子卖给当地乡绅,但最终顾着家族颜面而作罢。
小辇还未等停稳,喜灵便提前抬手等着扶小姐下辇。
何楚云伸出纤细的手搭在喜灵的手上,顺着她的力道缓缓走下轿辇。
她手指甲上涂抹的墨绿色蔻丹在阳光下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穿着厚实衣裳的雪来半个时辰前就与夏满等在门口。
“大小姐来了。”
门旁的小厮们轻声互相说着,随后纷纷跪在两侧迎着何楚云。
她借着喜灵的力,踏着那新买的马奴上了马车。
而雪来与小厮夏满则一左一右地坐在外头驾驭马匹。
待马车驶离府邸,众下人才纷纷起身,各自忙于自己的事务。
马车在路上颠簸行进了半个多时辰,途经敏州的闹市寿安街时,楚云闲来无事,掀开车厢侧面的小窗的帘子,向外张望。
街市上熙熙攘攘,摊位一个接一个,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各色货物陈列于摊位之上,引得路人驻足围观。
街道两旁,不时可见夫妻二人一同逛市,挑选着心仪之物。
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尽显纨绔之态。
小乞儿穿着破烂的草鞋,露出冻得发红的脚趾,四处乞讨以求得半个铜板。卖糖葫芦的老翁手指皲裂,口中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缕缕雾气。更有一队府衙的人从巷子里拖出一具衣衫破烂、被冻得僵硬不堪的尸体。
人间百态,淋漓尽致。
在这敏州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畜生之间的差距还要悬殊。
楚云对此早已司空见惯,那具冻僵的尸体的惨状并未在她心中停留片刻。
她的目光只是不经意地扫过那具尸体,心中想着平日里在街市上卖艺的那伙人今日似乎并未出现。
正当她想要放下窗帘时,瞧见一名身着玄色外袍的俊秀少年拦住了两名粗鲁的官役。少年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皮色极好的袄子,头发高高束起,颇有几分英气。
他背对着她,看不清脸。
寿安街上行人众多,马车行驶得缓慢,何楚云得以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乞丐死在这儿晦气。”少年语气不善地对官役说道,“干瘦干瘦的,随便扔到乱葬岗都怕老虎吃了硌着牙。”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些银子递给两名官役,“这些银子你俩拿上替他置办寿服棺材好好下葬。剩下的银两就当请两位哥哥喝酒了。”
两名官役自然是乐不可支地接过银票,连声道谢。至于他们是否真的会为那乞丐妥善处理后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何楚云摇摇头,心道这男子看似语气不善,实则是滥好心发作可怜那冻死的乞丐。
正当此时,那名少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侧过头望向楚云的马车方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片刻。
少年的样貌更加清晰地映入她眼中:唇红齿白,目若点漆,虽说肤色黑了点,但也倒是一副好皮相。
且看他身姿矫健,似有野性未驯。衣着虽华丽,却无纨绔之气,反显英挺之姿,不拘一格,颇具英豪之气。
莫不是哪个武官家的少爷?
另一辆马车驰骋而过,遮蔽了二人的视线。楚云并无追着看热闹的习惯,遂即收回目光,重新倚靠在柔软的靠背上。
此事并未在她心中掀起半点涟漪。
喜灵顺手合上了小板子。
离吴家尚有两炷香的脚程,时间漫长得让人心生厌烦。
何楚云今日上马车上得稳稳当当,便想起车门外那个院里新收的马奴。
不知这低贱奴隶过的何等生活,怎会长得这般精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