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之下皆疯犬(99)
这一跌,本就散乱的上衫更是敞开了些, 露出他白嫩的肩头。
他身子略显瘦弱但也修长流畅, 锁骨也明显。
比起穷苦人家吃不起饭的那种干枯瘪瘦, 他更像有勾栏里头牌小倌以色侍人的身姿。
虽说邓意清无论何时都能泰然自处,但结合方才亵裤的事, 难免羞赧起来。
他偏过头扯好衣领,脸上浮出一层淡淡粉色,“失礼了。”
何楚云却觉得他好像是个突然灵魂复还的凡人, 不再心冷无情乏味无趣,遂淡笑道:“无妨。”
说完这句, 她发现自己与邓意清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无妨’,于是又补了句:“我与邓公子也算生死之交, 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见外。”
什么见外?不让她看裸露的身体叫见外吗?
何楚云想想又感觉所述之言带了些歧义,显得她好像是个对他身体看不够的好色之徒。
邓意清面上的粉色又扩大几分,点点头道:“好。”
这性子还怪逆来顺受的。
何楚云看着这一幕,脑中不免浮现了几个字:‘好欺负’。
他脾气这般好,又如此遵守礼节,定然是个好欺负的。
邓意清拢了拢衣裳,将腰带系好后,便起身拿起了何楚云使过的叶子。
何楚云刚想张口说外面树上有,但这人行动快,已经抬步出去接起水来。只见他喝了几口水后向又前走了两步似是去打探周遭的环境,不见了身影。
许是那邓意清误以为这个叶子是摘给他的。她嘴唇张张合合两下,没再说什么。
邓意清手中握着一块尖石,面无表情猛猛地朝地上砸着。每砸一下都有一片血喷洒在他身上、脸上。他随意地将石尖往地上的树叶蹭了蹭,蹭掉了些乳白脑浆与血液。
手指张开,石头滚落在地。不过因为地上杂草树叶众多,滚得不快,只滚了几圈就撞到东西停了下来。
而拦住石块的,正是一具已经被开膛破肚脑袋碎裂的山麂尸体。
山麂身上的棕毛悠悠飘荡,停在约一丈外,随后被一片刚掉落的黄叶遮住。
算作最后的埋身之所。
他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留下了两条指头划过的痕迹。好像南疆人在脸上勾勒的图腾。
那只手极为漂亮,更显得此刻像在进行献祭仪式。
可邓意清并不是南疆人,也没有在进行什么仪式。
他只是享受新鲜的、浓烈的血液味道。
他抬起头,眯起眼,细嗅空气中夹杂的血腥气。越闻越开心,越闻越兴奋,捉颤不住。
可动物从死去那刻便不再新鲜,那种诱人的味道也会散尽。邓意清感到四周的新鲜血气淡了后,眼睛睁开,充斥着怒气与狠厉。叫人看了直打寒战。
怎么这么快!这么快就没了!
没关系,没了就再杀几个便是。
他嘴唇微张,拔下手边一根较长的野草,放进了那只山麂敞开的腹中。
“安息。”
午后又下起雨来,不过不算大,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何楚云无聊地数着石头岩壁上滴落的水珠。
一滴,两滴,十滴,一百滴……
邓意清这一趟出去了很久,估摸过了半个时辰还没回来。何楚云差点以为他抛下自己跑路了。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试着自己走出山林时,他才蹒跚归来。
何楚云坐在洞口,看着远处的人越走越近。
直到走到面前,她也看清了这人此刻的狼狈模样。
邓意清衣裳破了几块,怀里抱着几颗野果,脸上也有几道灰迹。他回到洞中坐到何楚云旁边,还在不停喘息,好似这一趟让他累极了。
刚坐定,他就拿起一个野果擦好递给她,“只能找到这个,小姐且将就一下。”
何楚云自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没想到这邓意清还挺会照顾人的。
她接过果子道了声谢,便小口吃起来。
王室礼仪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即便再饿她也做不到像条狗一样狼吞虎咽。
邓意清这点倒是合她脾气。这人亦是十分讲究,吃相极好。
这是她第一次见邓意清吃东西,此前两人只是喝了两次茶而已。
何楚云越想越觉得可惜。
可惜这邓意清是个病弱公子,若他再健硕些,没准真能入了她的眼,叫她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不过只吃野果难免腹中酸涩,何楚云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
邓意清也有些不适,他眉间含着几分歉意,道:“难为小姐与我在这受苦。今日雨小了许多,想必明日彻底放晴,家中人便能寻到此地了。”
何楚云摇摇头,因为太过无聊,还与他打趣起来,“公子哪的话,我刚来敏州时也上山迷过路,这点苦头算不得什么。而且还要多亏公子救我,不然我就成了河中亡魂。若是淹死,不若叫我被盗匪砍死,还能死得美些。”邓意清僵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可他又不是个会与姑娘打趣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是笑笑便没再言语。
他望向外面,这石凹形成的小洞地势极好。能瞧见不远处的河,又不会被水淹没。风景也不错,若是游山玩水路过此地,倒算难得一遇的美景。
天色将暗,一阵夹着河水冷意的春风滑进石洞,惹得他不禁抖了抖。
洞中只有两人,他的一举一动叫何楚云想不注意也难。
她看了看邓意清稍显红润的脸,问道:“公子可好些了?”
邓意清转过头,眼神有些迷茫,“什么?”
何楚云:“我是说公子的病,还烧着吗?”
邓意清浅色的瞳孔动了动,摸了摸额头,道:“我也不知,手太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