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英(108)
他这样说,陈白也就慢慢放缓了步伐。
陈全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缓过来,陈全还要再劝几句,却惊愕地发现老父竟已在一丈之外。
原来车队已经出现在路的尽头。
陈全只得摇头苦笑。
队伍最前头的,正是喜伯。
陈白看见了他,大喊他的名字。
喜伯回身吩咐了两句,车队也就停下,一群人下马。
陈白旋风一样,转眼间已到跟前。
他先是抓住喜伯的手臂,不住地摇撼,大笑道:“我终于等回了你!”喜伯还不及应答,陈白已经丢下他向马车走去,高声问:“濯英在哪里?可是在车上?”
喜伯正要说话,寒昼已经先一步拦住了陈白。
他笑盈盈地向陈白行礼,问:“可是陈老?”
喜伯早已告诉了他,钟浴还在世的长辈里,属一位姓陈的老者份量最重,便是钟浴的母亲萧楚意,恐怕也是比不过的。此人乃是钟浴父亲的旧仆,劳苦功高,今年已有七十岁,老当益壮。
他当然不能怠慢。
“她正是在车上,可是此刻不能起身,便叫我代她向您行礼吧!”
听见寒昼这般讲,陈白愣了一下,而后便回头去看赵喜,意思是要他解释。
三天前送来的信中并未提及这样一个人。这是寒昼的要求。
如今问及,赵喜咳了一声,并不答话,而是先看一眼寒昼,又转眼去看马车,最后再朝着陈白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陈白立时懂了,眼中明光乍现,当即抓住寒昼的两臂,盯着他的脸一连赞了四五声好。
“是哪家的郎君?俊秀至此!便是同阿欢比,也不过稍逊而已!”
一旁的赵喜立即道:“阿欢正是重光的小字,从来也只有陈叔唤过。”
既是如此,寒昼仅有的一点惊疑也全散掉,笑着同陈白报起了家门。
陈白听了,人停下来,只眼珠再转,看样子是在寻思,可是最后只是讪讪一笑,道:“无怪乎如此好风仪!原来是中书令家的郎君!好呀!好呀!”说着又笑起来。
寒昼已经觉出异常来,他谨慎地问:“可是有什么不好?”
“怎会!”陈白矢口否认,笑道:“是我太久不问世事,乍听闻中书令几个字,颇觉恍然,如此而已。”
“原是如此。”
寒昼低头谦卑地道。
他知道其中定有问题,但陈白既没说出什么不好,他也就不再追问,左右还有来日,只要有心,还怕不知道?
说话间陈白已经挨近了马车,并问:“濯英呢?怎么不说话?”
车中毫无动静。
人这样多,陈白不好掀车帘探看,便回头看寒昼和赵喜,以期自他们处得到解释。
寒昼道:“许是睡过去了。”说着,走向马车,掀起车帘一角,闪身进去,不多时,又出来,笑着说:“果然是睡过去了。”
陈白放了心,笑道:“咱们快回家去吧,车上怎么睡得好?”
寒昼想请陈白上马车与驭者同坐,可是陈全这时也赶到了,身后还缀着一群。如此一来,马车是坐不下了。
陈全走上前来。他本是向赵喜走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为寒昼吸引,和赵喜说话的时候也一直看着寒昼。赵喜见状,和他简短叙过离情后,便充起介绍的中间人。
陈全一副恍然大悟模样,笑道:“也只有郎君这般品貌,才配得我家女郎!”说了这一句才想起来,立即左右地看,问:“怎么不见女郎?是在车上么?”
寒昼便说是在睡。
陈全同他父亲一样,听了也是忧虑地道:“车上如何好睡?还是快回家去!”
无需寒昼多言,陈白已经自行爬上马车,笑着对陈全道:“我要给濯英御车,你们步行回去吧。”
陈全应是。
陈白又催促寒昼:“郎君快上马吧!”
陈全听了,亲自为寒昼扶镫,也是催促的意思,“郎君请上马。”
寒昼便翻身上马,动作敏捷利落。其余诸人也纷纷上马。
陈白挥动马鞭,马车应声而动。
陈全忙退到路边。他身后的那些亲眷也同他一道过去。
阿妙早不哭了。她攥着她阿姊阿婵的手,两个人偷偷地看人群中的寒昼。
待寒昼行远,再看不见了,她和阿婵两个人才收回了目光,转头望向彼此,都是含羞带怯。
第58章
钟浴的家是在深山。
下官道,向林间再行二十里。
山路曲折,可是平整宽阔,可供两驾车马并行。两旁每五十步置一石灯幢,夜间点亮,也是诚心迎客的意思。只是十分陈旧,瞧着已经是许久不用,枯藤缠绕,落叶满身,饱经沧桑的模样。
行过二十里,遇长河,水无声地流。河上有石桥,虹一样,也是十分宽阔,过得了马车的。
过了桥,就是钟浴的家。
一处名为碧庐的山墅。
仆人早在等着,见人来,纷纷上前,将寒氏众人团团围住,执绳牵马,笑声问好。如此情势,众人不敢高踞,只好下马。
陈白自己却还在车上坐着,笑着对寒氏众人道:“诸君一路辛苦,目下且叫他们带各位先行安歇,晚间我设宴为诸位洗尘。”又吩咐众仆,“务必用心款待。”众仆忙应是,要引寒氏诸人入内。
寒昼从人堆里挤出来,向着马车走去。
陈白看见了他,于是等了一会儿,待他到跟前了,问他:“四郎不去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