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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英(11)

作者: 崔梅梓 阅读记录

寒昼道:“月要到下半夜。”

“我知道呀。”

“回去吧,他不会来的。”

雪白的裘,围着钟浴雪白的一张脸。

她笑着问:“谁不会来?三郎吗?”

寒昼皱起眉头。他又不说话了。

钟浴道:“四郎,你可冷?夜很深了,你该回去了,你穿这样薄的衣,要是吹多了风,会生病的。”

“你等不到的,他真的不会来。”

钟浴一脸疑惑的表情,“怎么会等不到?”她说:“我等的是月,我当然知道三郎不会来。”

寒昼眉皱得更紧,“何处没有月呢?在这里等。”

钟浴笑道:“因为我告诉三郎我会在这里等他呀,我既说了,又怎么会因为他不来就不在呢?不来是他的事,等他是我的事,我们各自的事,不妨碍的。”

寒昼又是不说话。

钟浴轻轻打了一个呵欠。

寒昼终于又道:“回去吧,有狼。”

钟浴在轻裘下拍了拍,寒昼听到震鸣声。

“我带了剑的。”

“你会使剑?”

“何止会使?简直高强。”

良久后,寒昼道:“我要回去了。”

他牵着马,向前方走。

钟浴站起来,笑道:“四郎路上小心。”

寒昼已经走出很远,钟浴的话,他并没有应答。

钟浴也并不在意,她又坐回去,并且再一次打起哈欠。

后半夜,东山之上,一半的月,银白的辉光。

不成眠的人,此刻望同一片月。

西山下的火堆还在烧着。

钟浴拿出酒壶来,斟下一盏,先举手遥遥敬月,又敬眼前。

眼前只有冷和黑,旁的什么也没有。

她弯了下苍白的唇,轻声道:“以今晚皎月敬你。”

说罢,将酒液徐徐倾洒于地。

应和她的是风的呜咽。

她感到心满意足,缓缓地笑起来。

随后她散漫地拎起酒壶,散漫地自斟自饮,直到东方既白。

寒夙用了不算短的一段时日,耗费极大的心力,终于调出了令他满意的琴。

准确而且清越的琴音。

琴既然好了,他便打算起游赏的事。

正是一年春好之处,怎可辜负?

行到园林,遇见正在踱步的寒晳,两个人互道寒温,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正说着,檐下走过寒昼,见到他两个,当即转了向,径直走了来。

寒晳先看见了她弟弟,问他:“是要出去么?病可好全了。”

寒昼道:“我早好了。”说着,他看向寒夙,问:“你是要去看她么?”

寒夙有些困惑,“谁?”

“姚十一同人讲,她在西山观月,一整夜,吹了冷风,回去之后便病倒了,很重。”

寒晳听了,当即问:“是濯英姊?濯英姊病了?”

第7章

钟浴病了很久。

此时差不多是好了。

只是头还有些昏沉。

不过她已经不想再吃药了。

“不吃药?不行的。”

姚颂筛好了药汤,递碗给钟浴。

钟浴不肯接,满脸的愁苦:“是真的不想……”

姚颂不为所动,道:“既然不想,那为什么还要生病呢?”

钟浴辩驳:“我并没有想生病……”

姚颂把碗又往前送了些,“快吃了吧,吃了,也就好了,何必再拖?”

钟浴不情不愿地接过了碗,然而只是端着。

姚颂见状,长叹一声,道:“也让人省些心吧!雪封了山,不管,一定要出去,怎么样呢?断了骨头叫人抬回来,不吃教训,天那样冷,又不是炎夏,怎么会想着到山野里看月呢?吹一夜的冷风,回来后腰背痛,发寒热,躺十多天,累得旁人寝食难安,如今将要好了,却不肯吃药,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还没病倒,濯英姊你心有不甘,一定要我也去半条命?”

话说到这种地步,钟浴只能认输,苦着脸捏起药碗,仰颈一饮而尽。

姚颂终于满意,起身收拾药碗。

因为药实在太苦,钟浴心中还是暗恨,就对姚颂道:“七郎你这样年少,却烦琐至此,老妇一般,哪个女郎肯爱呢?”

姚颂笑道:“旁人我不知道,但濯英姊肯定不爱,我瞧得出来,濯英姊偏爱那些不睬人的。”

钟浴笑出声来,笑了一阵儿,停下来,极幽怨地道:“真是好利的一张嘴!刀一样割人的心。”

姚颂道:“濯英姊还是收手的好,你那样纠缠,他都不为所动,哪里有半点人的真气?这样的人,真惹了他,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你别自掘了坟墓。”

钟浴不说话,只一下下拢她散着的头发。

姚颂还要再劝,使女忽然来报:“寒女郎到访,现已至门前。”

姚颂往门口看了一眼,站起来,先唤使女来捧漆盘,再对钟浴道:“濯英姊有客,我先告退。”临去前,他忍不住再一次苦口相劝:“我的话全然是出自真心,濯英姊多少也听一些。”

寒皙由使女引着进门。

钟浴并没有迎人,她仍然撑坐在榻上,只一双眼睛追随。

寒皙缓步行到榻前,使女另搬来坐榻请她坐。

寒皙却不坐,她看向榻上的钟浴,笑道:“我想同濯英姊近一些,不知濯英姊可允我同坐?”

钟浴笑着往后挪了些,给寒皙让出了地方。

寒皙挨着榻坐下,抬起头来看钟浴的脸。

依旧美得叫人心惊,只是白得厉害,很没有血色,而且双眼下有隐隐的青痕。

寒皙很感到愧疚,“我该早些来的……我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