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英(117)
寒昼还保持着他的谦逊平和:“是有什么事吗?”
少女慢慢地抬起头,双眼满是情意,静静地看眼前人。这样的一张脸,她简直不能呼吸了……
寒昼将先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阿妙还是没有答,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说:“想来是没有事。”说毕便转身要走。
阿妙一下子慌了,“不要!”很大声地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之后,她的脸更红了。
这是第三回 ,寒昼已经仁至义尽:“倘若有事,你无需顾虑,尽管讲来,若是没有……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我有事!”阿妙慌忙道。
她知道她得为她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一定会招来反感,她一点也不想,于是就有些心慌意乱,找理由,千百个念头缠在一起,乱麻似的,怎么也理不清楚,抓不住要领,头都开始痛了。
寒昼又要走。
阿妙真的急了,手伸出去:“郎君的家是在哪里呢?”这一句是脱口而出,喊完她自己也怔怔的。
寒昼看着她,没有回答。
阿妙尝试着解释,不单是为寒昼解疑,也是理她的心。为什么会问那一句?
“郎君的家在哪儿?是什么样?是不是和这里不一样?我自从生下来,还没离开过这里……外面是什么样呢?”
外面的世界实在太大了。
“我家在都城,都城的风土人情,和这里应该是有很大不同……不过我是初到此地,万事不知,不敢妄言,你想知道这里和别地的不同,我可以送你地理志,你读了,也就知道了。”
“地理志……”阿妙不懂,“是什么?”
“地理志是写地方的专著,古往今来有什么东西,发生过什么事,一概都有写。”
阿妙其实还是不懂,不过不重要,她已经和寒昼搭上话,她的目的已经达成,所表现出的欢喜也并非伪装。
“真好啊!多谢郎君!我什么时候可以得到它呢?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吗?”
寒昼笑说:“我得叫人去找,你也许得等一段时日。”
“多久我都等的!”话说得很急,唯恐别人不知道她的真心似的。
寒昼没什么话要说了,对着阿妙微微点头,算示了意,转身自走。
阿妙不想他走,她们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她怎么能满足?她想他再留一会儿,可是该怎么留下他呢?
阿妙的一双眼睛转起来,四下里看,企图找出一个留人的借口。眼睛转到长廊时,猛地停住了。
“姑姑?”
她以为自己看错,因为姑姑这会儿怎么会在?
可是当她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发现确是姑姑无疑。
怎么会呢?
芳苓,玉娘为陈白生下的女儿,比钟浴大了整一个月,三十天,同钟浴仿佛亲姊妹。
“我真是该死!这时候才来!濯英,我日夜都在思念你……”说到这里,拿起帕子捂住了脸,哭起来。
二十五岁的芳苓,穿一件深绛带花卉纹的宽松罗袍,乌黑的头发用金簪盘在脑后,脸上敷粉,唇上涂了胭脂,是年轻妇人的模样,她慌忙走进来的时候,钟浴没有认出来,等认出了,自然是很高兴。
“芳苓,你现今美到我几乎认不出了。”
高兴之余,也有愧疚,她竟把芳苓忘了,已经回来这样久,却没问起一句。
因为钟浴的夸赞,芳苓有些不好意思,脸烧起来,话也说不出来了。
钟浴还是说得出话的,拉起芳苓的手,笑了一笑,“芳苓,多谢你来看我。”
“怎么说这样的话!”芳苓抓紧了钟浴的手,“他们瞒我!我要是早知道,怎么会今日才来?我一定是亲自去迎你……”正说着,阿妙突然跑了进来,又急又气地喊:“姑姑,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还在月内?天又这样冷,你这时候乱跑,不怕害病?你太胡闹了!我要去告诉祖母!”
钟浴听明白了,问芳苓:“你才生产?”
芳苓尴尬地点了下头。
陈白是在芳苓的夫家拿到了赵喜的信。信送回了碧庐,可是陈白不在,他一家都在碧庐四十里外的一处村庄里,因为他的女儿给他添了一个外孙,他领着家人,带着大批的礼物,浩浩荡荡喜气洋洋地前去看望。因为是赵喜的信,谁都不敢怠慢,所以才接到信,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转送到了陈白手中。
陈白在席上打开了信,读了两句,人便顿住,他身边的陈全问他是谁的信,他不动声色地把信袖了起来,说了一句小事。
吃过了饭,陈白说要回去,他的亲家自然百般挽留,直说要他一家都住下,多陪一陪他女儿。
陈白微笑着拒绝,然后去找他的妇人。
玉娘是早就到了的,芳苓未生产前她就到了女儿身边陪护,一直没有离开。
陈白要玉娘和他一起走,玉娘哪里愿意,陈白便把赵喜的信读给她听,玉娘当即哭了起来。
陈白嘱咐玉娘,钟浴回来的事,不许给芳苓知道,因为一旦给芳苓知道了,她一定会去找钟浴,她是才生产的妇人,哪里能走动,一定得瞒到她出了月内。
女子的产后修养是这件重要事,万不能草率的,这是陈家所有人的共识。
所以,明明还在月内的芳苓,怎么会出现在碧庐?是谁泄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