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英(44)
太妃笑着看向钟浴,问道:“果真如此吗?”
因着先前的事,钟浴对太妃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所以不过是很敷衍地笑了下,笑完了,就抓起刘景的手,对他说:“宝符同我一起去找你父亲吧。”
刘景不很愿意。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好朋友,然后就对着钟浴露出了那种恳求的表情。
他的意思是他想带着他的好朋友一起。
钟浴很惆怅地道:“这才多久,你最爱的就不再是我了。”说着,她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背影竟也有几分萧瑟落寞。
刘景着了慌,忙走到好朋友身旁,在好朋友的手心上写起了字。
写完了,他就张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看着好友。
好友没什么表情。
他愈发着急了,两下里为难。
好朋友当然看得出来,于是抿紧了唇,轻轻地对他点了点头。
是准许的意思。
刘景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眯了眼睛,又抓起好朋友的手轻轻地摇了两下,而后就跑去追他那已经走远了的最爱的姊姊。
他实在太着急,跑得很快,叫人看了难免忧心。
“哎呀!慢一些呀!”赵夫人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她心里急切得很,这个孩子简直是她的心和眼,万不能有损伤的,可是现在她还不能走。
太妃很是体谅,在赵夫人开口之前道:“夫人快过去吧。”
有这么一句话,赵夫人也就安了心,应付着又说了两句话,全了礼后,她提起裙摆急忙追了过去。
赵夫人已经看不见了影子,太妃问怀里的梁融,“我们也过去?”
梁融摇头。
太妃又问:“为什么呀?”
梁融不回答。
自己的孩子是什么脾性,太妃当然一清二楚,于是也就不再问他这些,而是又问起别的来。
“为什么不对姊姊笑呢?她毕竟救过你……”她抿了抿唇,声音又轻了些,“阿姊喜欢安儿吗?”
梁融说,“我很不喜欢她。”
太妃一下白了脸,强笑着问:“为什么呢?”
梁融仍旧不答,而且反过来问母亲:“母亲为什么这副脸色?”
钟浴并没有生刘景的气,她只是不想看见太妃,所以当刘景追上来要牵她手的时候,她很轻易地就把手递了过去,刘景要在她手上写字,她攥住他的手,笑道:“你要说的话,我难道会不知道?可见宝符你还是不懂我的心。”
刘景仰起头,笑着看她。
钟浴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走路的时候要看脚下。”
刘景就很听话地看路,两只手都攥着钟浴的手腕。
赵夫人早跟了上来,不过刘景已经没有了危险,她也就只是默默地跟着,并不出声。
几人前后走进人声鼎沸处,中心正是刘适,和一些旁的什么人。
钟浴只认识一个许方,便也只朝他微微颔首,算作示意。
许方也回以浅笑。
钟浴是个到哪里都不缺目光追随的人,她只要出现,就能轻而易举地吸引全部人的目光。
说话声甚至都完全消失了一瞬。
刘景看到父亲,当即笑着扑过去。
刘适抱幼子到臂弯里,看着钟浴,笑着问:“见到阿姊,有没有很高兴?”
刘景搂住了父亲的脖颈,脸也贴过去。
刘适笑了一阵,将刘景放了下来,说:“好了,快去玩吧。”
刘景就又跑过去找钟浴。
钟浴扯着他离开,走出去四五步,迎面碰见了几个年轻郎君,个个风度翩翩,见到钟浴,无不眼前一亮。
这些人里头,钟浴只认得一个,就是刘适的三子刘堪。
他有一双刻薄眼睛,仿佛时刻带着审视与戏谑,盯着人看的时候,很叫人不舒服。
这会儿他就盯着钟浴看,似笑非笑。
钟浴见状,笑起来,然而下一刻,她的脸猛地阴沉下来,冷声道:“少拿你那双眼睛这么看人,以为很好看吗?”
刘堪撇了下嘴,嗤笑一声,道:“濯英姊你的脾气还是这么不好。”
“知道我脾气不好你还敢来惹?”
刘堪冷笑一声,“濯英姊你如今这样理直气壮,分明是将当初分别时候答应我的事忘了个干净。”
他这样说,难道当初真的有答应过他什么吗?
钟浴难免陷入沉思。
“不是说会回南平看我的吗?我等了你两年。”刘堪发出一长串的冷笑,“你还真以为你俯仰无愧呢?”
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她也确实是忘记了……
如今债主追到眼前……
又有前头那一番话……
的确是再难翻身了。
因为羞窘,钟浴的两腮和脖颈都有一些红。
刘堪又是一声冷笑。
钟浴就抬起头来,皱着眉埋怨:“我纵然有错,可你又岂能作此凌人之态?简直全不顾情谊!”
刘堪听了,立马摆出一副惊愕的表情,“这是濯英姊你能说的话?你当自己是什么人?不讲情谊爱翻脸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你是不是忘了你先前都做下过些什么事?”
“好,好,好啊。”
一连说了三个好,钟浴笑出声来。
并不是很舒心的笑,但是也没有生气,只是一种感叹。
“玉章,你如今是好得很呐!”
刘堪冷笑道:“不然呢?难道要我对着你哭吗?再质问你为什么违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