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109)
向亮微微一笑,似乎浑然不在意:
“这‘示范田’是王府刘属官所辖。在下不司其责,对此一片昏昧,恐怕不能解尊使之疑了。谒见殿下之后,尊驾可向刘先生求问。”
元安赶忙称谢,却又提了另一个试探:
“贵国的水稻如此茁壮茂盛,想必滋味也是好的。等到它日谷熟,在下想派人来买点这‘示范田’里谷子,进献于我朝皇帝陛下。不知可否允准?”
他面上恳切真诚,心中却在盘算——若这谷子只是虚有其表苗而不秀,到时一看稻米便知根底;若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嘉禾”,也能乘机偷点种子,在北方播种试验……
向亮随意看了元安一眼,而后展颜一笑,神色平淡从容。
“我朝通商自由,自然没有阻碍他人买米的道理。”他柔声道:“只要届时南方稻米丰收,百姓不愁衣食,那卖一点粮食,又打什么紧?”
——现代杂交技术处理过的稻谷,你以为是拿来便能种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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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属官如此通达,元安心中愈发喜悦。他与向亮交谈数句,车驾便已经渐渐驶入了建康。现在正是午市,自车窗一望而去,但见城内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人头衣衫挤挤挨挨此起彼伏,到处都是高高挑起的商铺幌子。街巷中叫卖声和议论声像是潮水一样的扑起,竟然在天空弥漫起了一层薄雾。
向亮是在帝都晚高峰过来的,自然不觉得这小场面有什么异常。但元安从车窗外探头打量,心中却有些嘀咕——北都洛阳号称是天下财货所聚,平日里也不能有这么热闹;之前都说江南内乱四起,建康颇受牵连,怎么今日一看,竟似乎繁华犹甚往昔?
元安精于世事,略一思索,便下意识左右扫视,寻觅破绽。他之前参赞防务,知道南北为壮声势,都有过虚应故事的时候。先前柔然出使北朝,皇帝也是令全城的百姓尽数出门充数,务求震慑蛮夷。这样的熙熙攘攘,未必不是虚张声势。
但他仔细看了一圈,却没有瞧出任何破绽。往来的百姓表情各异,但气色神采都算不错,身上衣服也还整洁,交谈之时更中气十足颇有精力,必得是长期吃饱穿暖才能有的精神头。街边几个小摊堆着热气腾腾的馒头汤饼,旁边也没见有瘦骨伶仃的乞丐盯着食客……
元安眯了眯眼,唇边忽然有了微笑。他来回张望片记刻,转头询问向亮:“在下冒昧,有件小事想请府君赐教:怎么这马车都走了这么久了,街道上还是没有一个乞丐呢?”
说到此处,他唇边笑容扩大,有意无意地盯住了向亮的脸——南朝虽然布置缜密,但细节处到底叫他抓住了马脚——城中怎么会没有乞丐?难不成这建康竟是尧舜之治了么?”
但向亮却毫无尴尬之色,他往外一望,随随便便就开了口:
“先前我们整顿城内,对乞丐也做了清点。这些乞丐大半是外地流民,其中年轻力壮的,我们都拨到郊外示范田劳作了;若是体弱残疾的,便在城内分了轻巧的差事,定时做完了领粥。尊使若有兴趣,到粥厂看一眼就知道了……”
说罢他伸手随意一点,指出了窗外太阳下独坐的老人。这老人左袖空空荡荡,右手却端了一个大碗,正埋头喝得入心入神。
元安张了张嘴,终于沉默不语。他收回目光,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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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一份忌惮在,元安谒见衡阳王的礼节就做得相当周到了。他端端正正行了再拜的礼数,恭敬奉上了皇帝的国书与礼物,又起身恭领衡阳王的训示,姿态摆了个十足。
对方如此郑重,沐晨自然也投桃报李。他收下礼物以后便开口答谢北朝皇帝,而后举起杯盏示意众人皆饮,顺便又说了一堆祝酒词。
——穿越以来将近一月,这还是沐晨第一次主持这么正式的场合。因此顾问组特意给他做了培训,还专门拟写了发言的大纲,编成纸条塞进他的宽袍大袖,方便随时查看。但今天气氛融洽,沐晨心态舒缓表现极佳,居然全程没有偷看小抄,甚至还按着自己常年累月听新闻的串词,临场发挥了几句。
新闻上的发言都是字斟句酌,虽然遣词造句有些奇怪,但说起来也是得体大方。于是南北两方面带笑意,听着沐晨展望未来描述愿景,回忆两方一衣带水的友谊——
听到此处,坐在下首的王治突然咳嗽,看起来像是被口水呛住。他强自压抑片刻,才终于伸手扯了扯左侧贝言的衣袖,低声询问:
“你们——你们是不是帮沐先生改过稿子?”
贝言完全摸不着头脑:“没有啊,就是用的原稿——怎么?”
“原稿?”王治悄声苦笑:“那就是他自己发挥的——我的天呐……你知道一衣带水是什么典故么?”
贝言更迷惑了。他仔细一想,只觉得这词新闻上是极为常见,但无论如何想不出什么典故来。王治也不卖关子,抖抖衣袖遮住嘴唇,用气声就开始科普:
“一衣带水出自南史,隋文帝意欲讨灭南陈,一统天下,对大臣们说‘我为百姓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不拯之乎?’——我是百姓的父母,怎么能因为一条衣带那么宽的长江水,就不去拯救受苦受难的南陈百姓呢?在现在这个场合用这个东西——我的妈……”
贝言目瞪口呆,完全明白了王治心中的抓狂——幸好这是架空历史没有这个典故,否则北朝使者估计当场就要暴走,立刻会搞出重大外交事故。当然,从另一方面想,等到他日南北一统,沐晨的这番发言搞不好也会被记入史册,成为新的成语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