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233)
“你是想——”
“所以我想试试。”沐晨轻声道:“神仙药的秘密,能让皇帝如痴如狂的秘密,我不信北朝的重臣们就真能漠不关心——这些都算是养生营销目标群体了,别说是长生丹药,就是枸杞泡水,都能把他们骗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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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晨的揣测完全没有错误。齐王听到使者的通报后神色不动,但手中拈住的毛笔却猛然抖颤,在奏表上画出了一道极长的墨迹。
尽管如此,齐王的神色依旧是平静的。他甚至有余暇擦拭墨迹,然后再轻声开口:
“贵使在说什么?”
被沐晨送来报信的使者垂手不动,将方才的话原封不动又重复了一遍,一个字也没有差错。
齐王端坐不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过这个送信的使者。然而此人摆明只是顺带跑腿其余一无所知,无论他如何端详打量,也在这张面无表情如木板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齐王收回了目光。先前他与衡阳王府合作发动宫变,而后这群来历不明的怪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血洗了皇宫内库,而后顺手便控制了历代收藏珍宝的太液池天一阁。改朝换代是天大的事情。与至尊的皇位相比,盟友们独占的那一点皇室珍宝根本不算什么,齐王更不会与掌握如此暴力的人物计较。然而这些怪人言之凿凿,却声称他们是在做什么“生物研究”。
他搞不明白什么叫“生物研究”,但大致能猜出这些人是为了皇室的炼丹术而来。可这纯粹是浪费精力——且不说丹药本身的效力大为可疑,这几年以来齐王权势膨胀,已经往皇宫中塞入了不知多少密探,上上下下将那点丹药的秘辛几乎打探得清清楚楚。这群外来的怪人又能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端倪呢?
以种种迹象判断,这大概率就是衡阳王府为了索取利益而抛出的一枚名不副实的诱饵。因此齐王应该按兵不动漠然对之,直到这个被派来试探的使者知难而退,给他居心叵测的盟友们一个不动声色的下马威。
但齐王牢牢攥住了那只墨迹淋漓的毛笔,却是久久不能放下。不知怎么的,听到那使者面无表情的说出“长生不老”时,齐王头一个想到的并非衡阳王那张端丽而诡秘的脸,或者皇宫中那些怪异玄妙的丹药。从他脑海里缓缓浮现的,竟然是多日以前,那个唤作“张瑶”、奇装异服不可理喻的怪异女子。
这来历不明的女人曾经在北军军营中展示出耸人听闻而匪夷所思的光影幻境,在顷刻之间震慑住了上下十几万刀山火海里滚出来的厮杀汉,由此一呼百应,拥有了能让天下所有主将都忌惮敬畏的军中威信。但事隔许久,齐王反复回忆揣摩,最为挂怀的却并非那些匪夷所思的光影梦幻,反而是张瑶曾展示过的医术——这女人切割缝合针灸的技术与世俗浑然不同,却似乎有着诡异的效力。此人在军中的威信一半是幻术造就,另一半却是医术所打下的赫赫威名。自张瑶执行所谓“防疫”以来,偌大军营竟然再没有一人死于瘟疫,当真是能从司命手中抢人的神通。
为此,齐王曾经秘密召见过京中的名医。但这些国手仅仅听闻了士卒的症状后就连连摇头,声称这种恶疾是瘟神收人的法宝,不要说他们这些凡间庸手,就是扁鹊华佗张仲景一齐诊治,十个病人中也只好死五双——汉末时北方大疫,建安七子便相继染上了同样的恶疾,一年之内凋零殆尽。多年后魏文帝曹丕回忆往昔,都为此心悸胆寒,不胜哀惋。而那时华佗尚且在世,一样是拿这恶疫束手无策。
齐王拈住笔杆默默沉思,眸色渐渐转深。如此静默片刻之后,他终于随手掷下毛笔,自矮几后长身而起:
“烦请贵使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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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推门而入,只见沐晨正襟危坐,背后却悬着一副极大的地图。
齐王扫视四周,正欲开口问候,目光却不由微微一动,牢牢盯住了墙上的巨大图纸——这副地图少说有十来个平米,宽阔空间却仅仅只描绘了长安至洛阳一带数十个州县;然而图纸上经纬纵横精细绝伦,甚至标注出了关中连绵山脉中微不足道的羊肠小道与涓涓溪流!
北朝国史馆中同样藏了一副长安地图,齐王只是稍作对照,便知道墙上这东西绝无虚假,还额外多出了无数闻所未闻的细节标识。两相对比,衬托得朝廷藏图简陋粗糙仿佛小孩涂鸦。——尽管国史馆的地图为北朝百余年经验所积,是历代皇室珍重秘藏的军中要物,但和这种东西相较而言,就简直是敝帚自珍了。
齐王无声的叹了口气。要是在十数日以前,他估计会悚然一惊心生警惕,以为这是盟友无声无息的警告敲打,在潜移默化中展示威慑。然而这么多日下来齐王已经摸透了这群怪人的性子。这些人或许会敲打自己,但道具绝不会是区区一张地图。他们大概只是觉得谈话时应该有这么张地图烘托烘托气氛,于是翻箱倒柜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翻出了这件东西装点门面。等到谈话结束后这张地图甚至都不会回收——它大概率会被撒上什么奇怪的墨迹污痕,而后扔进角落无人问津。
尽管这张图纸已经准确精细到了足够左右一场战争,但在这些古怪的盟友看来,它的价值并不比一张废纸高到哪里去……就仿佛同样被他们轻蔑对待的种种珍奇一样。
……所以到底是怎样的泼天富贵,才养得出这样鼎铛玉石金块珠砾,挥霍无度亦无甚惜的性子?齐王久居富贵平生见多了贵胄子弟,但就是在皇家富贵窝里泡大的宗室,也决没有这样的奢侈挥霍,视天下珍奇如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