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274)
既然是数百年捶打出的惯例，那齐王自然也不能拒绝这些居心叵测的不速之客。他不但要派出亲信远道迎接，还得百般安抚京的大臣，力争在这些远道而来的间谍面前展示新朝廷的上下一心。除此以外，他还额外召见了贝言与向亮，话里话外百般暗示，但只有一个用意：既然都有人来打探消息了，那最近一段时间，可不可以稍微安分一点？
“陛下的意思，臣等不太明白。”向亮直率回答：“臣等在长安的动作确实多了一点，但无一不是为国为民。《左传》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臣等在长安也有数十日的功夫，种种举措，众人都看在眼里。难道京中百姓是怨恨难当，怒不敢言么？”
齐王不觉有些卡壳——说实话这几十日来，他也觉得迷惑不已，明明以自己多年理政的常识，这些怨种盟友所实行的无一不是祸国殃民亡国可期的乱政，全靠着拳头够大强力推行而已；然而这一个多月以来，预想中民怨沸腾上下离心的乱局并没有出现，城中反倒有了些欣欣向荣的繁盛气象。说来简直是匪夷所思，完全超越了齐王对这世界一切的理解，简称三观崩坏。
当然，齐王在朝堂上纵横捭阖数十年，那心理素质还是相当强大的，至少不会为了这区区一点小事有什么过分的心理波动。但被向亮如此当面询问，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向亮倒也没有穷追猛打的兴趣，眼见齐王讷讷不语，立刻俯首谢罪，然后保证会尽力约束手下，尽量搞好长安城中的治安。
眼见对方如此配合，齐王大大松了一口气，不咸不淡与两人聊了几句闲天之后，便端茶令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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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搞好长安城中的治安”，无非是要加大招揽流民的力度，将城中诸多不稳定因素一网打尽而已。自下令开山海之后，有不少农民流入城中买卖交易，一面是充分活跃了市场，乃至于调动了大量钱币的流通与运转；另一面却也激活了某些古老的行业，比如扒手，或者小偷，不得不加大打击的力度。向亮为此敕令新组建的卫兵加强巡逻，有抢劫与盗窃者严惩不贷。
这本来是效仿汉高帝约法三章的善政，但实施数日之后，卫兵抓捕来的嫌犯却远远超出估计，几乎是连他们临时预备的监狱都蹲不下了。沐晨等收到消息后大为吃惊，还以为是卫队滥用职权在大肆冤枉好人，紧急审问了几个犯人后才知道，原来是附近州郡的流民涌入了长安，因为衣食无着，才铤而走险。
“……小人只听说长安有吃有喝，所以才随着众人来试一试运气。但饥肠辘辘走到这里，却实在忍耐不住，才抢了一碗汤饼……”
一碗汤饼当然不算什么，最多不过去扫一扫地而已。但沐晨毕竟也算磨砺了这么久，听了两句就觉察出了一点不对：“‘随着众人来’——你和多少人一起来的？”
被审问的流民当然不懂数数这么高深的学问，倒是押送的卫兵在扫盲后见识大为增长，立刻向前一步，禀告说自己一个一个数过了，这一波入城的少说也有两百人，还多半都是脚程更快的青壮年，其余体力较弱的妇孺老弱，还在城外慢慢的往这边挪呢。
这卫兵生性颇为聪明，一直就琢磨着要设法表现表现。他手指脚趾全部用上，费力将入城的流民查点得这么清楚，就是为了在贵人面前能露一露脸。只要贵人对这频频涌入的流民稍有不满，他立刻就能自告奋勇带人驱逐，好好的在上司面前刷一波能干得力的好感。
果然禀告完毕之后，沐晨微微皱眉，却又再确认了一遍：
“还有妇孺老弱等着入城？”
卫兵赶紧低头：“是的。这些老弱流民没有什么力气，所以走不太快……”——因此也很好驱逐，带几个兵去就能完事。
但他还没有说完，沐晨已经出声打断：“那粮食呢？”
卫兵不觉茫然：“什么？”
——这反应不太对吧？
“施粥的粮食。”沐晨道：“城门口施粥的米面一上午只预备两千人的量吧？如果一口气来几百号饥民，米面能够顶住么？为什么不立刻传信去调拨？”
这几句话并无责备之意，却令卫兵张口结舌，呆在原地做声不得。向亮在旁看了半晌，此时终于向前一步，挥手让卫兵带流民迅速离开，顺便带手令去一趟后勤组，让他们迅速预备粮米。
眼见卫兵的身影渐渐走远，在沐晨身后沉默了许久的萧绚俯身行礼，小心说出了他的见解：
“殿下，以臣的拙见，这卫兵似乎是以为您会下令驱逐流民……”
沐晨不觉皱眉：“为什么？”
我看起来像驱逐流民的人么？
“这些卫兵是边军出身，难免会在流民的事情上敏感一些。”萧绚低声道：“毕竟，以兵法常例而论，大量流民涌入城中，实在是不小的危险。”
“危险？”沐晨道：“什么危险？”
萧绚犹豫了片刻。
“……自长安发生变故以来，入京的关隘都被各地的长吏封锁，几乎断绝了往来。现在关隘刚刚打开，却立刻就有这数以百计的流民结队进京。动作如此迅速，只能是有人蓄意纵容，百般挑唆——所谓‘长安不缺衣食’的流言，多半也是蓄意煽动。种种居心，实在不可揣测。”他轻声解释：“毕竟，往日里诸侯交战，往往也有驱流民为兵的。数十数百或者还好，但若成千上万……”
上千上万饥肠辘辘又远道奔波的流民，那就已经不再是人，而近乎于移动的蝗群猛兽，所过之处恐怕连草芥泥土都不能保留。这样阴损恶毒的恐怖打法，果然也只有中古时代的疯批军阀能够设想出来，并付诸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