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25)+番外
信后附一行小字, 阮桑的不满跃然纸上:指望你, 黄花菜都凉了。
阮柔捏着信去问沈之砚, “你跟姐姐提过付轶的事么?”
沈之砚神色古怪摇头,涉及公务,他一向连阮柔都不愿透露, 怎会跟妻姐说。
伸手要去拿信,阮柔连忙背在身后,不肯给他。
阮桑要付轶净身出户,阮柔叹为观止之余,可不敢叫沈之砚知道, 否则到了他们和离那会儿,沈之砚定会早早提防她。
“那个……咱们后天能回去么?”刚还不肯回城, 过了几个时辰就出尔反尔, 阮柔有些难为情,“我得去趟付家。”
沈之砚眼下对付家的事更感兴趣了,探问一声:“可要我陪你?”
已经想好遭到拒绝该如何说辞, 谁想阮柔应声点头, 欣然道:“那再好不过。”
*
甜水胡同。
付轶蹲在厢房正中,将手中三指粗的蜡烛缓缓侧倾, 小心翼翼搭在绷紧的麻绳上。
点燃烛芯, 约摸两三刻钟后, 便会烧断绳子。
蜡烛底下堆放着浇满灯油的纸张, 其中信稿、账本皆有,灯油在地面蜿蜒如蛇,直达帘帐之下。
目光落在纸堆旁的绣鞋上,付轶面无表情盯着鞋面缀的珍珠,半晌,伸手过去抠下来,塞进袖子。
他出了厢房,回身关好门,走过院子来到大门前,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衫,抚平袖口,淡然自若迈出门槛。
街上有四五个盯梢的,付轶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过去,缓步走出巷口。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回家,俨然把这外宅当成第二个家,早出晚归,与二娘形同夫妻。
这样一来,便瞒不住家里的夫人,付轶等着阮桑来闹,他知道,以她那要强的性子,定会上门喊打喊杀。
谁知左等右等,好些天过去了,阮桑竟这么沉得住气,到今日都没来。
等不得了。
付轶眼下已有一条金蝉脱壳之计,阮桑不来,只得布置成意外。
想到二娘,他惋惜地轻叹一声,成日把“良家”二字挂在嘴边的,从来都不是正经女子,说起来,还是阮桑那样的名门闺秀,更适合做妻室。
来到昌丰街的字画行,付轶从巷口角门直接进到后院。
这间字画行在他名下,连阮桑都不知情,这里,才是付轶真正的小金库。
前几日就跟掌柜冯成交待好,帐上的钱全提出来,换成银票,以备随时取用。
付轶已经找好退路,只待将这万两银票送上,转天就能拿到调令,暂时避出京城这是非地。
他手里还攥着东山再起的筹码,日后可徐徐图之。
付轶面色平静,对掌柜伸出手,“我来拿钱。”
冯成吃了一惊,“东家,银票……昨日不是已经拿回去了?”
付轶眼皮子狂跳,“谁拿的?”
“夫人啊。”冯成见他这模样,不由心惊胆战,忙道:“夫人亲自来取的。”
头上青筋都鼓起来,付轶咬牙切齿,“她、怎会知道这里?”
“不是……东家你跟夫人说的么?”
冯成跟付家沾了些亲,这些年到城里来给付轶做事,尽忠尽责。
付家的生意一向由夫人打理,后来开了这间字画行,付轶特意交待,每月帐本不必交到府上,由他亲自看帐。
付轶这会儿心已凉了半截,不知阮桑是怎么把他最后的秘密据点,也给挖出来的,他喉头干涩,深深吸了口气,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
“前几日……我让人拿过来的帐本呢?”
冯成的答案像一记闷棍,打得付轶晕头转向。
“昨日夫人过来,把店里所有帐本全都带回去了。”
完了。
付轶跌坐回椅子,仰天长叹,这下全完了。
与此同时,甜水胡同的那方小院,已是火光冲天。
大理寺安插在周围的眼线见状,忙冲进去救火,一面命人速速通知严少卿。
严烁到来时,厢房已烧塌了半边,房中只剩一具大半个身子被烧焦的女尸,身旁残留一堆纸烬余灰。
灰烬里扒拉半天,一片像样的纸片也寻不出,一个老吏叹道:“看样子,这梁二娘自知死罪难逃,带着帐本一并烧死了。”
“你说她是畏罪自尽?”
严烁冷着脸,蹲在尸体边查验,女子未被烧毁的脸上神态安详,唇角古怪地扭曲着。
在这被烧得焦黑一片的厢房中,这抹讥诮显得格外诡异。
他呸了一声,“付轶,好一招偷梁换柱。”
付轶先去了布政司衙门,躲在对面的巷子口,直等到下值的都走完了,也没见着他要找的人。
天色已暗,他便径直去了阮府,在门外直等到一更鼓响,才见着长街上缓缓走来个男子,见了他明显有些意外,慢条斯理笑道:
“是妹婿啊,怎么等在外面,快进去吧。”
付轶脸色灰败,到这阵儿才想起一整日都没吃过东西,干瘪的腹中应景地发出一声“咕”。
他苦笑连连,“兴许明日一早,我就不是这府上的女婿了,进去讨打么?”
“哦是么。”阮承宇像是毫不知情似的,“这我倒还没听说。”
付轶瞧着这位大舅哥,一身低调华服,生得玉树临风,神态间透着人蓄无害的可亲可近,付轶却打心眼里怕他。
“钱……我暂时拿不出那么多,你能不能先把调令给我?”付轶直接了当问。
阮承宇长眉微挑,向他抬了抬下巴,“那你能拿出多少?”
付轶一腔怒火憋到嗓子眼,两眼都快冒出火星子来,“令妹半点不念夫妻情谊,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钱全让她卷走了,我现在……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