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20)+番外
窗外传来一声夜莺啼叫,沈之砚睁开眼,温柔自眉眼间逐渐褪去,他几乎忘了,交待白松的事,想必已经办完。
他看了看怀中熟睡的人,薄唇轻抿,在她耳后轻轻落下一吻,随后翻身下榻,伸手抓了件外衫,单手到底不便,扯了几下无法穿好。
外面,白松又发出一声讯号,沈之砚不急不徐穿好衣裳,提步迈出房门。
白松是从光通寺回来,说起长明灯的事,略有踌躇,“属下在通明殿遍寻不见,之后翻查油灯册子,才知夫人今日已叫人撤了供奉。”
“撤了?”沈之砚神色不动,心头却是有些喜悦的。
阮柔今日主动告知他翟天修的存在,看来是打算就此放下。
白松道:“后来属下看见小沙弥将那长明灯碾成细末,撒在化生池里。”
这件事他先前想简单了,白松后知后觉,到这会儿才发现,分明是夫人从前与表哥有那个……私情,人死了还念念不忘。
而主子这是醋意大发,才会命他连夜回去,毁了翟天修的长明灯。
啧……就、有点缺德。好在不必他动手,那小沙弥自己就把灯砸成了渣。
沈之砚蓦地生疑,追问:“撒化生池?”
“属下问过寺里,通常不再供奉的长明灯都是这般处置。”
沈之砚像是自言自语,低低沉吟,“为何不继续点灯了……”
白松见问,依着从小沙弥那里得来的说法,如实禀报:“长明灯祭奠亡者,如因家属远行、亡故,或无力继续供奉的,寺里会妥善销毁灯盏,另有一种情况较为罕见,便是……亡者未亡。”
说到最后这四个字,白松忽地愣住。
今日阮柔那番话,此时如洪钟大吕,猛然间撞进沈之砚耳中,震得他两耳嗡鸣。
“若是哪天他忽然回来了,没死……阿娘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那么,到底只是她的痴心妄想,还是……翟天修真的没死?
沈之砚负手立在庭院正中,月光如洗,映得他失血过多的脸庞愈显苍白,漆眸阴郁,深幽潭底却沸盈如潮。
昨夜的梦境浮现脑海,宛如身临其境,他依稀辨得出,那是沈家在京郊的一处庄子。
那是记忆深处,他最不愿回想起的一个地方,在沈之琛死后,父亲重病卧床期间,他被母亲送到那里,窄小破旧的屋子四面漏风,是他过过最冷的一个冬天。
那是母亲对他的惩罚,叫他刻骨铭心。
若他想要惩罚阮柔,叫她痛定思痛、悔过重来,大抵,也会将她送到那里去。
那么,梦中的她分明是中毒而死,是他做的么?
沈之砚像被火苗烫了一下,迅速将这个念头抛开,不敢深思。
因为他知道,没错,他会的,他做得出来。
好似有一只魔爪拖拽住他,蛊惑着不断向下沉沦——若翟天修没死,她心心念念要跟他双宿双飞……
沈之砚想,他真的会杀了她。
“主子?”白松见他久久不语,轻声提醒道:“您让属下查的这人来历……”
“说!”沈之砚声冷如冰。
“属下下午去大理寺,找严少卿借调了西北军册。”
今日听夫人说起那人回延绥入伍,有了这个方向,白松很快便从军户籍册中找到。
“此人的父亲翟弼,是延德千户所的千户,隆泰二年那会儿,烨王刚封到庆阳,翟弼驾前失仪,被当众责了二十军杖,此人心有不服,之后王府宣召,他入府咆哮上官、藐视宗亲,大闹一场,随后当场畏罪自尽。”
“那之后翟天修进京,他母族与夫人的二舅母家沾亲带故,因此投靠在阮府。”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沈之砚冷冷望向正房,窗上烛台的影子宁静孤立,如相思之人夜立风霄,孤清冷寂。
即便没死,也可以让他再死一次。
作者有话说:
原生家庭造就的自责型人格,习惯揽错上身,这一世砚狗自行脑补而导致黑化,所以说女鹅就、挺无辜。
第14章 因爱生妒
◎她在沈之砚心里,没那么重要。◎
翌日,阮柔醒来已是卯时过半,盯着头顶绣了花卉草虫的蝉翼纱帐出神,恍然不知身在何处,紧接着一骨碌翻身坐起。
扭头四下看看,并没有一个受伤养病的沈之砚在旁,而她这本该照顾病患的人,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才醒。
她对刚进来的吕嬷嬷抱怨,“怎么不早点叫我?”
沈老夫人的规矩是辰正请安,这会儿若不抓紧,必是要迟的。
“老爷吩咐让您多睡会儿,说待夫人醒了,陪您一道去寿安堂。”
后面跟进来的云珠笑嘻嘻说道:“老爷对夫人真好,自己都还病着,一早起来便去书房看书了,叫咱们别扰着夫人休息。夫人,您昨儿夜里一定照顾老爷很辛苦吧?”
说得阮柔惭愧,洗漱过后,待云珠端着水盆出去,这才问吕嬷嬷,“老爷什么时辰起的?”
“瞧着像一宿没睡的样子。”吕嬷嬷不动声色挥退小丫鬟,扶她在妆台前坐下,这才道:“人老了觉浅,我听着,夜里似乎白侍卫来过,老爷和他在院里说了一阵话,便去书房了,大抵是有什么要紧公务吧。”
伤没好,烧也未退,吕嬷嬷早起熬好药端去书房,见着沈之砚端坐书案前,看似专注,那书页到她退出去时,也未翻动一下。
“夫人,你昨晚问过他了?”吕嬷嬷料想,会不会因着裴家的事,他们夫妻起了龃龉。
“略问了句,他没说。”阮柔低着头,有点难为情,“后来我一沾枕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