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一心杀我(144)
身后懒散靠在树上的人掩面捂嘴,低声轻笑了出来。
小瑀气得眼睛都要着火了,跃身舞着爪子:“笑什么笑,再笑把你的舌头挖出来!”
少年滚着喉咙,忍下口中残余的笑意:“抱歉,抱歉。”
小瑀偷偷踮着脚底板,磨着牙威胁:“还有你,闭嘴啊。”
女鬼懂了:“你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奚落完小姑娘,她又放下脑袋,扭曲的手臂挽起长发,摇晃着眼睛凑近细细端详他的脸。
成了鬼之后她的记性也差了起来,模模糊糊的,方才点醒他的时候没细看,只觉得这张脸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同于那些觊觎他的白雾所带来的寒意,轻柔的冷风吹过,他貌似有所察觉,仰面凝神,一人一鬼就这么对上眼睛。
他看不见,隐约感觉到眼前像是有一片云翳笼罩,很淡白的浅银织就的薄纱,恍如隔世而来,像雾像风像细雨。
他想起了还没进邳州之前,他在官道旁搭建的茶铺里歇息时所听见的传闻。
回天城是一座将死的镇,镇里有一座寒山,寒山里有雾有鸦……
更有鬼。
他不禁眨了一下眼,年幼的桃花眼在眨合间,犹如合欢花枝飘落。
女鬼的面容柔和起来,慢慢地扬起笑脸,无声说了几个字,没让小瑀听见。
小瑀也不想听见。
“走了。”她和女鬼说。
然而总有人这么自作多情:“是在和我说吗,那我也走?”
小瑀翻了个白眼。
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山里没有胜算,他抬脚跟上。也许是怕她直接甩了他,这次他给了一点点诚意来。
“我进来是为了找一个人,一个离家出走的人,他偷跑出来,兄弟和母亲都很着急。”
小瑀不说话。
女鬼戳她,告诉她要有礼貌。她只能在找路的间隙里问:“谁?”
他却换了个说法:“我想问问姑娘,这几日有没有见到过陌生人进山来。”
“有,”她停下来,因为知道他会问什么,所以直接伸手指向他,“你。”
眉心微微皱起又松开,他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她有一股随心所欲的跳脱生命力:“那……除了我以外呢?”
毡帽下的脸平静得很:“没有活人。”
她也不算说了假话,躺在山洞里的阿遥和死了没差别。
他沉默了,悠长的视线似乎在思考她的话是否具有可信度。
显然没有。
小瑀抿着唇,被这样一张含笑的漂亮脸蛋凝视着,目光静穆幽远,她却很不安。
她没见过海,此时却听见了远海的风拍打岸石,她站在海崖之上,前后无路。
她觉得后怕。
心头止不住的突突跳动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这位……哥哥,”她打算换个法子,走迂回的战术,“我和你说了,我没见过其他人。”
这个称呼让他有点看不懂她了。眸光一转,他顺着她的话来,叫她:“可是这位妹妹,我不是很信呢。”
这位妹妹无语了,硬着头皮道:“你不信,你就自己去找。”
他笑着点头:“我会的,但山这么大,我总得慢慢来,很巧,我觉得我们可能同路。”
小瑀扯动嘴角:“呵呵,我也不信。”
他始终在跟着她,但就像他说的那样,山这么大,他们就是这么不凑巧地顺路了,所以她不能发作。
太不要脸了,山下的人一个个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憋着一肚子火气,她的一步踏得比一步狠重,坚硬的黑土都被她踩出了鞋子印来。
女鬼知道她不高兴,但还是挨过去轻声提醒:“小瑀,天快黑了。”
小瑀:“我看见了,我马上就进屋子。”
寒山的天黑来得很早,夜里阴气极重,是白雾最为猖狂的时候,她要躲在屋子里。
女鬼纠结了一小会儿,和她说:“小瑀,他是一个人。”
“那咋了,一个人又怎样,是我的错吗?”
“很危险的。”
小瑀来气了:“你没有听吗,他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找我帮他的。”
女鬼趴在她的肩头,凉冷的雾气穿过毡帽,贴上小瑀气得发热的耳朵:“熄熄火,不要这么不近人情。”
她咬着小瑀的耳朵:“听他的意思,他应该是来找阿遥的,要是他乱走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找到那个山洞,这样不行,阿遥的伤那么重,什么样的人家会把孩子折磨成那样子……”
她一边唠叨,一边心疼,都是在为别人家的孩子:“好不容易救了一口气回来,不能轻易让他被带回去,说不定回去就是送死呢?”
小瑀有一个很好的主意,冷漠回应:“等他死在这里就好了。”
女鬼叹气:“不要做恶人,他也是无辜的,小瑀你听我说,带他进去,帮他熬过这一晚,然后等天亮了再——”
她说得投入,没有发觉小瑀藏在毡帽下的眼睛已逐渐染上和黑羽一般的暗色,等到身后的少年出声说头顶的秃鸦如黑水漫林时,已然来不及。
雾霭惶恐地飘到小瑀面前,抬起她阴沉的脸蛋。
“小瑀……?”说出的声儿都带着颤音。
“你说够了没?”小瑀推开她,深黑的眼眸一如霜剑刺过,比头顶徘徊的秃鸦先来的,是脚下匍匐前行的白雾。
寂静无声的怨恨总是令它们着迷。
“我我我他他他,你管他们是谁家的孩子,你管他们是死是活,你要是这么喜欢管别人的家事,你去当他的鬼娘亲好了!”一天来的烦闷化作利刃,尽数捅向只有她能看见的雾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