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一心杀我(148)
“我啊……”
五六岁的孩子茁茁不屈地站在白皑中,半身鲜血淋漓,如梅树掉落枯叶,空留的一束艳红花枝。
没有那一年的溅血成海,却依旧刺得她目眦欲裂。
已经多年不曾流泪的眼泛起酸涩,泪珠从心口滴滴落下,犹如雨打芭蕉,五脏六腑都生疼。
她闭了闭眼,说:“认识李长庚吗?”
他犹豫地点头。
“很好,那么宋繁声,我们做笔交易吧,”她沉下的声像被火烧过,“我会教你如何报仇,作为回报,你要成为我的利刃。我需要一柄剑。”
他不解:“为什么要帮我?”
她说:“我认识你的母亲,算是故友。”
故友?什么样的故友不会出现在母亲的灵堂上。
他警觉:“你姓什么?”
“我,”兜帽下的女子无声笑了,“我姓赵。”
“我没有听母亲提起过,我只听说过一位,姓林,叫——”
“闭嘴,”她冷冷制止,“没提起又如何,眼下愿意来救你的,只有我一个。”
事实就是这般残忍,宋繁声沉默了。
“没有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先和你说一声,我有很多孩子,他们都称呼我为母亲,”她想着,拍开他头顶与黑发作结的冰层,“你的话,你父母应该不愿意,你也不会愿意……那就算作例外。”
“你叫我姨母吧……毕竟我和你的母亲,还有另一个人,能算作姐妹。”
看不清面孔的女子朝他伸出了手,带他走出越陷越深的雪潭:“其实你根本不用在乎宋远徽,他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等你再长大些,就会知道恨他毫无用处。你该去恨去杀的,从不是他。”
他被她牵着手,听着剩余半夜的旅途。
“李长庚那个伪君子……他这几日在逍遥阁下棋,你就去那儿躺着,等着他出来救你,你要去做天下第一剑的关门弟子。”
“不用担心,你是故人之子,他会收留你的。”
“他算不上什么好人,但算得上是个好剑客,姑且会当个好师父吧,你和他好好学,学好了才能在江湖立足。”
“你和我,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就是你要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她忽地低首,兜帽下满面的刀疤似沟壑,渗出不尽的涓涓血流,拧成斩不断的血麻绳,绑住了他的归路。
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炼狱。
几年前的梦魇犹在耳畔:“要去温故一番吗,我的好外甥?”
“不、不……啊哈——”
比五岁那夜惊天动地的冷飞白还要冷冽的手背覆在额头。寒与寒相抵,他在一座世人忌讳的死山深处,在一颗无人问津的蒙尘玉石身上,找到了冬末春初的温煦。
“你醒了,还好吗?”
飞散的魂魄归拢,飘拂的心随之而落,宋繁声下意识握上她的手腕:“嗯……没事。”
几日前才经历过相似的浩劫,他知道自己又着了白雾的道。
“我有说了什么吗?”他接着问。
“没有,”累的时候小瑀没有欺负别人的心思,况且他的眼睛这么润,定是梦得很惨,她决定实话实说,“你的睡相很好。
他的手心发力:“你又救了我一次。”
小瑀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嗯。”
“我应该要回报你,但我只会杀人。你有想要杀死的人吗?”
她回了神:“……有。”
“那下山了以后,我帮你杀了他。”
“不用,我会自己报仇。”小瑀抽回了手。
他的眼里闪过愕然。
不曾对母亲说起过,也不曾告诉女鬼,她也会有这样的抱负和决心:“你觉得惊人?那你小看我了。”
人不静,恨即起,鸦即鸣,雾不休。
人声如怨铃撞山,直到音竭,才连同白雾欲动的恨归于平静。
“我自己的恨,我自己的仇,我会自己报。”
第79章 才离别
◎“小玉姑娘,下山了之后……去学剑吧”◎
这一日过去后,两人之间莫名抵达了一种仅有彼此知晓的默契。
换过并非真实名字的交情,小玉进屋出屋前会抬头看一眼被白雾纠缠的人是否还活着,敏郎会荡着一条腿,出声和她说话。
晨好,午好,晚好。
小瑀好心地留下一点食物,见她打算走远,宋繁声就支起身子坐起来缓一会儿,擦去脸上被冷风织就的薄霜。
他不会多问,只会喊一句“路上小心”。
他知道她要去哪儿,也知道他要找的人被藏了起来。深究下来大抵也算不上是藏,就是她直接把人放在哪一棵树下,他都不一定能找到。
当然,他大可跟上她。
他不会这么做,他要信守诺言。
等到轻飘飘的影子都被白雾湮没,他从树上跳下来,拂去衣裳的雾气,转身相迎白雾的环抱。
倘若此地非寒山,也许会有隐于世外的岁月静好。宋繁声偶尔也会这般认为,直至这一日。
阿遥醒了。
小瑀站在山洞外挡住了细弱的天光,一缕虚微又炽热的目光落在她身前。
女鬼不在。
一团渺茫的雾霭,在这座山中,永远要比她这个人来得自由。
小瑀走了进去,一直躺在血污中的人今日清醒不少。脸上挂着不少干涸的血渍,眼睛周围倒是少了很多。
他能看清她了。
阿遥靠在石壁上,连呼气都费劲的病人努力地睁开酸疼的眼睛。
小瑀没错过他的小动作,正想嘲讽,就听见他说了进山来的唯二话语。
粗粝的嗓子像是被石轮反复碾过,她才注意到他的颈项上有两道深勒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