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一心杀我(152)
雾霭不见了。
脑中一根弦啪地断开,玉流这才如梦初醒,大步朝前跑去:“不……等、等等,别走,说清楚,说清楚啊,你才说我看到的都是真的,怎么、怎么就要我…*…林青霭,娘亲,不要走,不要——”
玉流多希望她还在幻境中,依旧徘徊在真假交临的幻境之中。
这些都是假的是不是,是不是——
“啊哈,啊哈,啊……”
仿佛窒息的人陡然寻回了呼吸,玉流茫然无措地环顾周遭。
她怎么会靠在树下?
等等。
失神的瞳仁轻颤……所以,那真的是梦?
无声的泪潮如雨瀑,重新淋漓了早已湿透的脸颊。
这算什么,您明明清楚这段往事会困死我,为何还要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的……
十多年前的冷秋,我于寒山中遇见两位少年。
被我捡起救活的那位于无声中消失,留下一帘沾红的白雪——带走了我母亲一半的魂魄。
另一位,他教会了我什么,又狠心地全部带走,悄然离山之后,我像一株无根无头的细草,仅存的念想只有崇州之剑。
十年之后,兜兜转转,我终于在最该死的寒山中想通了这万恶的缘与孽。
玉流抹去泪水,几经挣扎,循着儿时碎布般拼凑起的完整记忆,扶着一棵棵熟悉的高树,走上了那条旧路。
黑树肆意生长,泛滥的盘根错节占领这片当年仅存的安稳之地,那间本就摇摇欲坠的小屋已残旧风化,只剩下枯木的柱子尚存一息。
玉流觉得一切都不复当年,却有什么仍未更改。
树根之上垒起了石块,燃起半人高的大火。
依旧是漆黑的烟,依旧是涩苦的气,依旧是当年万分诡异焰……还有那位时隔十几载的春秋才被她认出来的人。
雾雪经年,故人仍如,旧梦一场。
“暌违日久,别来无恙,”玉流闭上潮润的双眼,轻声道,“敏郎哥哥。”
第81章 繁郎归
◎“杀了我,好吗”◎
一把如刀的眼风,一声冷冷的嘲笑,玉流喘着气,盖过湍急的泪流:“我该这么叫你吗,还是说,师兄……小郎君……周公子……宋繁声?”
宋繁声没有说话,幽静地凝视她。
相望的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他还穿着伪装成周承昀时的那身墨竹衣袍,没有戴着周承昀的假面,也不再是小郎君的姿容,站在玉流对面的是真真正正的宋繁声……
三年不曾见,而今在咫尺,不是隔着黄泉奈何桥,只是隔着幽微的诡火。
玉流踢开挡路的木头,踩灭式微的火焰,停在他的身前。
两步之遥,他清瘦得有些过分了。
太久没见过人,太久没照过阳的脸被散乱的黑发衬得失血苍白,宛如缀于无边黑夜的一轮白月,月之下,乌篷似的那双眼眸中,是冬夜着雪的潭水岸漾开了浅浅的涟漪。
挨得已经这么近了,她也只找到丁点旁人的影子。
难怪难怪,她的好师兄,她的好哥哥,练了一身的好本事……
“啪——”
玉流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在寒山中荒废太久,她的力气不如先前,却还是用了八成,震得她掌心发麻,泛起细密的疼,可都不及她的心疼。
“宋繁声!耍我很好玩吗!”每个字都含着泪,玉流几乎是咬着牙骂了出来。
左脸隆起小小的丘陵,刺痛化作滚烫的岩流,丝丝缕缕地熔了半丘的山石。
宋繁声没有理会,而是握住她泛红发烫的手掌,低首问她:“打疼了吗?”
“你管我!放手,放手,放手啊……”他的身上附着令人安神的淡香,玉流心绪却始终难静,挣脱不了的手掌被迫贴上他灼热的心口,热又烫,烫得麻,麻得疼,疼作痒。
难停难止的痒从指端乘上血肉之船,穿透脾肺的阻碍,驶至她的心口。
“放不了的,师妹,”他低头,穿过她的五指紧紧相扣,托着自己的脸侧磋磨着,轻声说,“如果能放下,我们都不会走到今天的局面。”
两道被指甲擦出的血口愈合,留下细长的伤痕,贴着眼下而过,唯二的血色让他终于有了点活人的气息。
这样的认知让玉流掐住了他的下颌:“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走到这里。”
“我知道,”宋繁声受着她早已脱离掌控的神魂,“是我在强求,是我在勉强,原谅我……”
原谅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彻彻底底,不折不扣的混账。
原谅我不能算无遗策,不能为你摆平所有的阻碍。
雾止风栖的寒山禁处,天地寂静,她还恨着他,下一刻他或许就会身首异处,他不该生出闲情,但三年太久了。
宋繁声和玉流的重逢,即使是须臾,也会让他想到长久的地老天荒。
直到指下的骨头发出抗拒的低鸣,玉流发力的指腹才悄然卸下,明显的指印刺痛了眼睛,她找回了点失控的自知,哑着嗓子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骗我。”
宋繁声莞尔,站直身子,抚上她消瘦的脸颊,笑得狡诈,说得刻意:“我好像骗了师妹很多,你在问师兄哪一件呢?”
他又一次用了手段,不去说“为什么”,而是问“怎么骗”。
玉流还生着气,一想到被他“骗”了这么久,一头就接住了。
玉流呵出一口冷笑:“你不知道吗……哈,怎么,我这么敏慧的师兄,也要向我这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师妹请教了吗!”
玉流拍下他的手,扯下他的衣襟,眉眼淬火,怒声道:“宋繁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