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一心杀我(167)
真好,我的女儿长得像她的母亲,而非像我。
玉流撇嘴:“你知道什么,师父哪里有养我,他就是个懒鬼。”
时不愁微笑着:“我不是在说他。”
玉流:“什么?”
时不愁摇头:“没什么,小瑀……”
他想上前,又怕惹得她不快,抬起的脚尖放了下来:“小瑀,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回来,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我最亏欠的人——”
“住嘴,”玉流不耐地打断他,别过脸不去看时不愁浑浊的眼睛,“我回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家长里短的废话的,我也不想知道你这些年的心境如何。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你当年明明那么无辜,为什么要和长生军一起认罪!”
他怔了怔,而后凝视着她那张像极了林青霭藏了半辈子的侧脸,慢慢道:“小瑀,原来你真的不愿放手……”
时不愁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她为什么。
那几句断断续续可有可无的碎语却在她心中落下滚烫的烙印。
“小瑀,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也对不起很多人,原谅我们的懦弱……不要去恨你的母亲,也不要去恨小琚,恨我就可以了,从来都是因为我……我知道对你来说,爱不及恨,我没有资格教你些什么,如果注定爱恨永长,我也希望你能长乐未央。”
可他说错了。
我恨林青霭做什么,她废了半条命生下我,还在寒山中庇佑了我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要恨她?还有时琚,他这些年过得,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但有一句是对的。
我的确恨他。
在三年之前,我恨他是因为他让怀着身孕的母亲一个人在寒山中受尽白雾之苦。
让一个弱女子去镇压山中的不死鬼,懦夫!
而等我回来时,我再恨他,恨到如今,因为他和林青霭一样,都不愿陪我走下去。
无声滑落的泪水朦胧了双眼,玉流似乎又看见了当年的最后一面,只是时不愁的身边不再是空无一人。
她攥紧了掌心,亲手刻下的刺痛让她不能闭眼。
身后的周承昀发觉出她的失神,轻轻搭上她僵硬的肩膀。
眼前出现一方白帕,玉流道了声谢,接过来盖住湿红的脸,压下细微的哭音道:“所以,你没有必要自责。他要是想死,你和时琚根本拦不住,就算没死在周清文手里,他也会自己想办法自尽。”
于我而言,爱和乐是珍宝,可遇不可求,只有恨唾手可得,绵延永长。
于我的父亲而言,赴死才是解脱。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我会原谅你。
“多谢……那你之后是,就走了吗?”周承昀问她。
“嗯,我来找你前郎中说他会尽快让诸几醒来,等他们都准备好了,我就要回去了,”玉流揭下帕子,“你呢?你不是时琚,朝中那些该死的老头不会记得你,等周清文死了,你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当周承昀了。”
“我?我……”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愿景他等了很久。从成为周承昀的那一天起,他就无时无刻不想脱去这身虚假的行头,但当这样的喜事真的落入他的手中时,他却沉默了。
玉流压下眉,她从他的迟疑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想留下。”
“我知道你觉得我没有留下的理由,但事实上我有。不仅仅与你和时琚有关,还……”他顿了顿,苦笑道,“玉流,爱会生恨,恨也会生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二十年太久了,我也不想如此,可总有那么一个人,总有……”
无人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从邳州之外飞进一只灰雀,扑棱棱的羽翼慢振,盘旋在知州府的上空。
黑豆似的眼珠咕噜噜地转着,它找到了它想要的青树。
它选了一枝细长的枝条,淡红的脚只落下一只,另一只藏在腹下。
胖嘟嘟的身子压弯了树枝,从树头直直弯到玉流的身边,至此还不肯罢休,挺起胸前灰灰的羽毛,啾啾地鸣唱,突兀又刻意。
周承昀忍了忍,没忍下来。他认识这只鸟,但问题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它会出现。
“听它的调子,它是不是在叫你?”
玉流:“嗯?”
回天城,禁山下,时府。
“如果你想伤早点好,就不要站在风口。”时琚生硬地提醒着靠在墙上远望邳州的青年。
青年闻言,敷衍地动了动腿,换了舒服的姿势继续看着,青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懒懒道:“为什么要帮我,三年前我来的时候,你和周承昀都恨不得杀了我。”
“想杀你是因为你对她的确太过分,”时琚的自卑和胆怯分人,提及玉流,他的神情柔和下来,“帮你是因为她喜欢你,我不想让她难过。”
“所以这就是你和周承昀煞费苦心安排个小姑娘来,让她在我和玉流之间暗中作梗的理由吗?”
“是,”时琚没有追问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唤来院中啄羽的雀鸟,“宋繁声,它能找到周承昀,也就是说它能找到玉流,趁她还没走出邳州,告诉她你还活着。”
宋繁声低头盯着这只丑鸟,笑了声:“时琚,她知道我不会轻易死去的。”
“那就更该她安心,”时琚说,“心居然长在另一侧,你还真是好命。”
宋繁声没作声,抬头,望向无垠碧空。重游鬼门关一回,跟天讨命受罚,形消瘦风骨立。
他不悔。
在怀中摸了摸,宋繁声找到了他想要的,虚握拳头递过去:“那就辛苦你了,大舅哥的鸟?”
第90章 此别后
◎“师兄,不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