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一心杀我(182)
不鸣:“老衲对殿下也有几分浅薄的了解,她不是这样的人。若真想知晓他是谁的孩子,问老衲不如去问其他人。”
玉流:“我能问谁?指不定那孩子自个儿都不清楚亲爹是谁。去问福王爷?那我真的是疯了。”
不鸣:“那就等。两位都等了这么久,已经不差这么几天了。”
“等不了。若他是无辜的,那我就得赶紧将他送走。取什么寻白,平添麻烦,”玉流脑子乱乱的,“你说呢,师兄?”
“嗯……”宋繁声眉头微皱,心有所觉,谨慎地问不鸣,“您知道她为何后来会如此恨我们的师父吗?”
没等不鸣出声,玉流就已说话,她有些慌得发急:“你这问的是什么,什么叫‘后来会恨’,难道先前就不恨了?”
“唉,说到‘情’你就一窍不通了是吧。”宋繁声揉乱她的头发。
老天爷啊,半个月的时间能让玉流通了他一窍,也算是他命好,对得起他的苦心谋划。
“玉大人,恨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同样的,人老了,长久的怨恨里也会生出几分旧情来。”不鸣极为认真地说。
玉流对此的确涉猎不多:“依你们所言,他们之间有过一段情?可师父从未提起,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过旧爱的情痴。”
“所以玉大人仍真心觉得那是恨。”
“没错,因为不是恨的话那就只能是——”玉流猛然顿住,恍惚出神的瞬间,宋繁声在她头顶轻声提醒:“师妹,山中岁月常有杏。”
对,杏。
佛寺悄然而生的山风在狭窄的经室里戏弄起呆板的木帘,时不时回荡起脆又轻的声响。
嗒嗒嗒,嗒嗒嗒……这座用着百年前从深山寻出的千年神树搭造的经塔中,斑驳凋敝的木色里还藏有千古的风韵。
在山中,在山中。
那夜她曾在高热中想起的惊梦。
流光飞影从眼前飞速流走,没有师兄,没有小狼,甚至连师父都在淡去,单薄得只剩下熊熊烈火中燃成黑炭的陈年旧信,最后灰飞烟灭,本该就此了结。
偏偏于今日死灰复燃。
渐渐复苏的灰烬中,浮现出李长庚落寞的面容。
因为杏,杏树杏果杏子酒,还有呆呆。
一点愚蠢的变字戏法……玉流睁圆眼睛,抓住了宋繁声的衣袖。
察觉出她的慌乱,宋繁声低头,恰好同玉流扬起的眼眸相逢。
春风不语,我已清明。
玉是真的,寻白承的情意大抵也是真的。
“要命了,”玉流低呼着,无意识收紧力气,手背的青筋暴起,她问宋繁声,“师父做了什么?”
宋繁声张着嘴,字音含在喉口迟迟不愿出来。片刻后,他轻叹着,覆住玉流发颤的手:“或许我们一开始都想错了,不是因为师父做了什么,而是……”
玉流听懂了,随着眼眉的失落,手里的力突然就卸了。
很多事都不能多想的,一多想就会发现处处皆是漏洞。
诸如当年李长庚毫无预兆的退隐,诸如宋繁声常年累月的外出,诸如她在拜入师门时所编造的孤儿过去,又诸如李长庚在再见那盒泛黄的书信时颓丧说起的那匹逃跑马驹。
玉流伸手按住仍在不停敲打窗棂的木帘。
静了。
经室再无惹人烦躁的风声,玉流也没了入寺前的杀伐果断,她沉闷道:“住持好本事,凭一块玉就能猜到这么多。”
“非也,老衲只是认出了这块玉的主人,之后的所有都是二位的功劳。”
玉流懒得接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为什么要帮我们?”
不鸣苍凉道:“老衲还是小和尚的时候只想做个红尘外的看客,可惜身不由己,被人推进棋局中走出了甚为荒唐的一步,如今也未能彻底脱离世俗的困境。既然逃不出,不妨帮帮破局人。”
玉流调慢呼吸:“和尚,你这是在赎罪吗?”
“是。玉流姑娘,”不鸣还是第一次这般称呼她,“人的寿命和鸟兽比,太长;和日月比,太短。心智之于体貌,更是缓慢。佛祖都做不到问心无愧,更不用说我这个被困在万丈深渊中的小小无名僧人。”
“听住持这意思,除了苟且偷生,你还做了别的不容饶恕的错事?”
不鸣没答,而是低眉朝她躬身,这在玉流眼中就是变相的承认。
——我未曾去过回天城,未曾见过寒山,也不知那座死寂的山中埋了多少无辜之人,我只是在皇权的授意下,说出了寒山诸魂需血肉祭奠和镇压的谎言。
他说:“老衲这一生对很多人都心有所愧。”其中也包括你的母亲和彼时尚在腹中的你……小时姑娘。
第98章 没错过
◎“原来是你啊”◎
许是愧意作祟,不鸣难得大方了一次,给了玉流三位师父,顺带着让福王妃见她的时候都多了几分好看的脸色。
虽说这颗甜枣于玉流而言几近于无,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这笑中遍地虚情假意。
三位师父被王妃亲自请进了灵堂,玉流则被下人请往了赵颐的院子,摆明了要她赶紧带人离开,还不忘让下人提醒她要从后门出去,不要惊扰到任何人。
玉流依言应了,拐过弯绕的小径,推开没上锁的红木门。
从前人多到披件戏袍就能上台的娇养俏公子全都不在,素来拥挤闹腾的院子此时冷清得很,唯一的声响是那凄凄惨惨戚戚的琴音。
也不知道赵颐把那群人塞到了哪里,不过这不是她该操心的。此刻她最该操心的,是这两个极其能给她惹祸的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