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水染花(142)
此行进宫,横竖连半个时辰都没有。
这会儿刚过未正,日头恰是毒辣的时候,虞清光坐在马车里靠着暇寐。马车行驶时,掩在窗边的绉纱也微微晃动,时不时溢进来一道刺目的光落在虞清光脸上。
实在刺眼。
虞清光不得已睁开眼,靠窗挪了挪身子,抬手去拉绉纱,靠近她那处倒是挡住了,却落了一道光留在了鄢容脸上。
鄢容被光照的眼前一黑,微微蹙起眉头,也靠过去,挨着虞清光抬手去拉绉纱:“我来吧。”
他坐在虞清光外侧,抬手从虞清光身后绕过去,手臂揽过,便好似将虞清光环在了身前。
虞清光见他凑这么近,回头看了她一眼:“拉个窗帘,离这么近干什么?”
鄢容这姿势不能说是有意如此,只是凑过去时,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这样。
鄢容解释道:“我就拉个窗帘,不做别的。”
虞清光被他说的一噎,一时不知道接什么,只能转头去看鄢容摆弄绉纱的手,淡淡道:“有些小了,下次换大一些。”
鄢容点了点头,算是应下,可手上仍旧不停。
他勾着他绉纱来回摆弄,看起来像是要塞进窗缝之中,以免马车行路时晃动,再扫进光来。
马车慢吞吞碾过长街,发出骨碌碌的声响,誉王府虽立在城墙根下,却最接近闹市。
还未走近,便听见远远的传来阵阵嘈杂之音。
锣鼓镲钹此起彼伏,倒像是在庆祝什么,再往前,便能听见一些争吵,似乎挤来挤去要见什么人。
自打虞清光来了帝都,还没听过这般热闹的声音,她还以为是什么集会,便偏了头,抬手勾起了帘子往外看。
一抬眼,远远瞧见街边围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只见人群中夹着一队身着红衣的官吏。
虞清光有些好奇,盯着外头:“这是做什么的?”
鄢容闻言便凑过去,几乎要紧紧贴着虞清光,他抬手将整个帘子掀起,往窗外看了一眼,眸子微动,语气低了些:“跨马游街。”
虞清光知道,能在帝都游街的,不是一般的事,要么与达官显贵有关,要么便与朝中之事有关。
她还未想清楚,便见自己马车超过了那游街的队伍,恰逢为首坐在马上的人回头,叫她看了个清楚。
那人眉宇温润,身前斜带挽花,头戴金花官帽,鬓边还簪了一朵极艳的海棠,更衬的他唇红齿白,矜雅非常。
身下的骏马信步缓缓,他坐在上头身姿悠闲,犹如观景。
……
是钟慈。
科考殿试,金銮殿上,钟慈被皇帝钦点为状元郎,特赐跨马游街,受万民朝贺。
虞清光见到是钟子盈后,先是愣了一瞬,极快的别过了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游街的是钟慈。
钟慈一眼便认出了虞清光,自然也看到一侧将她环在怀里的鄢容。
两人举止亲昵,鄢容的嘴恨不得都贴到虞清光的耳朵上。
他捏着缰绳的手微微用力,眸色微冷。
鄢容也厄眯起眸子,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两人遥遥相望,似乎就连耳边的喧闹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周遭仿佛被雾隐去,唯独只能瞧见对方,以及眼中那昭然若揭的敌意。
半晌,鄢容唇角微勾,扬起一抹极具嘲弄的笑。
他拉着绉纱,重重往下一拽,阻绝了钟慈的视线。
真晦气。
第63章
鄢容往下拽那绉纱时,的确是用了几分力道。
可他是习武之人,若是凝了神去把握分寸也就罢了,偏生他留着心与钟子盈瞪眼,手上便重了些。
绉纱哪里经他这么拽,咔嚓一声就断了。
这下就是他想去挡钟子盈,恐怕也没这个条件。
绉纱这么一断,也叫虞清光回了神。
她回头看了鄢容一眼,视线落在他拿着绉纱的手上,微微有些吃惊:“你……”
鄢容哪里想得到自己能直接将绉纱给拽掉,尴尬在眸中一闪而过,他轻咳一声,随手便把绉纱扔到了一边,对着外头喊闻锦。
闻锦在前头驾马,闻言应道:“公子有何吩咐?”
鄢容:“王府的马车是交给谁做的?”
“王府的车马都是从太仆寺里调拨来的,造作应当也由太仆寺负责。”闻锦顿了一下,问道:“公子有什么事吗?”
鄢容:“什么粗制滥造的马车,也敢送到王府来用,回头向我哥说说让他参太仆寺卿一本。”
“额……”闻锦声音有些犹豫。
鄢容道:“有话便说。”
闻锦这才慢吞吞开了口:“……世子便是太仆寺卿。”
鄢容虽担任使持节去往萦州,实则在朝中并未有什么实权,唯独外出押人这等得罪人的事,才会交给他来处理。
一来他身份特殊,乃皇亲国戚,自然不会徇私枉法。
二来他功夫极好,整个帝都恐怕都没有能敌得过他之人。
最重要的还是鄢容性情难训,若是真要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恐怕早就坐不住了。
平日里他上朝也不过是混个日子,顺便充当个皇帝的亲卫,闲着没事还能去御花园浇浇花,除除草,其余一概不怎么上心。
邑花郎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可以说偌大个誉王府,真正管事做事的,还得是誉王世子鄢承徽和世子妃许景盈。
鄢承徽虽是亲王之子,但这官职却是从底层坐起的,其中不乏一些关系推动,但四年便升得三品官职,到底还是与他才干有关。
且他贵为皇亲,再大一些的官职确实不好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