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水染花(179)
鄢承徽乃誉王世子,身份尊贵,擦马车同这身份放在一起,听起来倒还真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是皇上罚他擦马车么?”虞清光问道。
“哪能,是他自己罚自己擦的马车。”
“……”
那时正值夏季,许景盈同好友外出游玩,将马车停在了溪边。
几人带着鹅绒软垫,挑了一个极好的位置正准备坐下,便见远远地行来一队马车。
紧接着,鄢承徽率先从马车上下来。
许景盈只当鄢承徽也来游玩,便不曾注意,谁知鄢承徽下了马车后,吩咐小厮将马车拉到河边,竟是领着头开始刷洗马车。
几个人安安静静的,鄢承徽不说话,谁也不敢起头。
誉王世子的名号在虽不如鄢容这个混世魔王响亮,但因着鄢容的原因,自然也不会低到哪去。
刷洗马车这等事,挂在誉王世子这个身份上,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可偏生鄢承徽不觉有他,生怕自己令人刷洗马车扰了许景盈的雅兴,还特地上前给许景盈赔罪。
许景盈头一回见这样的人儿,觉得十分稀奇,便上前攀谈了几句:“世子这是在做什么?”
鄢承徽直言道:“刷洗马车。”
“这些事叫下人来便好,何须世子亲自动手?”
鄢承徽便认真同她解释道:“姑娘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在下任职太仆,若是对这些马车的构造不够明晰,做起事来自然不能服众。”
许景盈只是笑道:“世子乃圣上嫡亲的侄子,谁又敢真对你不敬呢?”
“只依附身份带来的利处,却无真才实干,我这太仆总是干不长久的。”
许景盈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有些呆板认真的人。
她以帕掩唇轻轻一笑:“世子言之有理,可即便如此,下人们刷洗时,世子在一旁看着,不也算是实干么?”
鄢承徽闻言竟是叹了口气。
他面色略有尴尬,对着许景盈拱了拱手:“姑娘有所不知,这刷洗马车乃是在下自罚,先前误了公务,被陛下当众责罚,好生丢脸,旁人都在看在下的笑话。”
这不说还好,许景盈一听噗嗤也笑了出来。
她笑罢也觉得有些失礼,再迎上鄢承徽更为尴尬的眸子,便抿了抿唇,小声解释道:“抱歉,我不是笑话世子你。”
鄢承徽只道:“姑娘笑话了也无妨,本身也是在下有错。”
许景盈便问道:“那世子要刷到几时?”
鄢承徽还真就仔细想了一想:“这有四辆马车,加上在下也不过才四个人,若是姑娘嫌吵闹,在下便吩咐一人刷洗一辆,速度更快一些,一个时辰便能刷洗完毕。”
这话听得许景盈又是忍不住一笑,只是摇头道:“不着急,你慢慢刷洗,我们也不嫌吵闹。”
许景盈便就这么坐在一边,看着鄢承徽刷洗马车,鄢承徽还未刷洗完毕,许景盈便有些乏累,准备要回去了。
临走时,她上前给鄢承徽留了一方帕子。
鄢承徽打开看,便见那帕子上用口脂写了八个字。
——御史许家,长女景盈。
两人便因此而结识。
之后,许景盈便时常在溪边瞧见鄢承徽刷洗马车,再后来,这边是两人相见的地方。
即便是不刷洗马车,两人也会在此地相见。
……
虞清光听完不禁暗叹:“倒还真是……符合大哥的性子。”
许景盈道:“我时常同他说,照他这么个呆板的样子,除了我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你猜怎么着?”
说着,许景盈忍不住笑了:“……他还真的信了。”
虞清光见她说的开心,也跟着笑。
许景盈笑完,倒也正色了起来,“你说他木讷,其实他并非如此,就是有些实心眼,我说的这些话,他心中自然也明白,男人嘛,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秉性,心里到底更为生硬冷漠无情一些,岂会因一番话便轻信为真?”
虞清光自然也懂许景盈话中之意,便也开口道:“大哥的确是个性情至纯的人。”
“性情至纯倒是在夸赞他,就是守礼懂礼,论迹不论心罢了。”
许景盈拉着虞清光说了好一会儿,虞清光方才有些后知后觉,感知到许景盈有些奇怪。
她拉住许景盈的手,问道:“大嫂,你可是不舒服?”
许景盈摇头:“那倒是没有,就是有些感而发,也可能是怀了身子,变得更多愁善感了些。”
说着,她突然叹了口气:“怎么突然这么想见他一面。”
这时恰好起了些风,拂起虞清光的发。
虞清光便连忙扶着许景盈起身,“大哥兴许忙完便能回来了,外头起风了,我们先回屋。”
许景盈点了点头:“也好,你这病刚过去,不能再吹风了。”
两人在屋中坐了会儿,便见鄢乐安小跑着打外头进来。
她跑的风尘仆仆,带着一股凉气,应当是一路冲进了院子。
这几日虞清光和鄢容来的勤,鄢乐安下了学堂也便往许景盈院中跑,顺便再蹭一顿晚膳。
鄢乐安这回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毛茸茸的东西,待到了许景盈跟前一摊手,才晓得是三个狗尾巴草编制的兔子。
她将手摊在许景盈跟前:“大嫂,今日夫子带我们外出踏青了,我课间新学的兔儿草,给你。”
说着,她又拿起另一个塞给虞清光:“二嫂,这是你的。我们仨个一人一个。”
许景盈拿起草兔子,捏在手中转了一圈,揉了揉鄢乐安的脑袋,笑道:“多谢小妹。”
鄢乐安被这么揉的一缩脖子,再抬头看向许景盈:“大嫂你最近好温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