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水染花(206)
只是他身为臣子,又怎敢议君?
可既然皇帝点名问他,他这话便不能不答,他斟酌一番,这才开口道:“二位皇子特立独行,与朝中各部并无交好,臣与二位皇子从未接触过,并不了解二位皇子。”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是先前七殿下铲除褚州暗商之事,可见天资聪慧,行事果断。”
钟子盈说完后,皇帝并未接话,视线只是紧跟着七皇子。
七皇子拐过游廊,身影逐渐远去。
只是刚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对着一处拱手作揖。
视线看过去,却见早说要离宫的誉王迎面走来。
两人面对面不知说了什么,七皇子面露笑意,再次对着誉王作揖,誉王也欣慰的拍了拍七皇子的肩头。
这番来回,瞧着竟是十分融洽。
皇帝和七皇子并不亲近,也鲜少见过他对自己露出这副面孔。
他知道自己向来严苛,对每个儿子都不亲近,可偏偏看到这副模样,竟意外的觉得刺眼。
就在这时,他想到了过往誉王的种种。
他说不恋皇权,无心朝政,可却又三番五次干政。
他说一心为他,忠心与他,竟然与七皇子走的如此之近。
而这半个月的侍奉御前,谁又能断定他当真忧心,而非是为了能够在宫中来去自如,为所欲为?
脑海里誉王的行为一一浮现,不再纯粹、真挚。而是多了大片的影子,多了另一种解释。
就连那张脸,也变得愈发的陌生疏离。
皇帝突然觉得身体某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可他却找不到源头。
像是一根微不足道的刺。
起初藏在衣衫里,并不取出时,只会觉得刺挠别扭。
直到这根针冒出尖,狠狠的扎进肉里时,才见身体已经被针尖刺的满是斑驳。
但也正是这根微不足道的刺,却能整没入皮肉之中,再也取不出来了。
他搭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手臂都隐隐在发抖。
半晌,才见他松开,又缓缓的搭在了膝上。
皇帝一直盯着那远去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他转过头,看向钟子盈,平静道:“萦州此行,便让老七和鄢容去吧。”
第92章
皇帝的诏令比誉王还要快一步送到了誉王府。
这是一道急诏,让鄢容和鄢明喻翌日一早便动身去萦州。
鄢容手头的事甚至都来不及吩咐,便又急急的收拾了行礼。
直至忙碌到入夜,才抽空去了一趟虞府。
萦州此行恐怕不是十天半个月便能回来的,作为丈夫,鄢容也该同虞清光说一声。
“大概多久能回来?”虞清光问道。
鄢容摇了摇头:“萦州如今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此事也并非褚州那般简单。快则一个月,若是慢的话,恐怕要耽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虞清光想了一下,“你若是耽搁的太久,再回来,家中恐怕就要多个孩子了。”
鄢容心猛地一跳,看向虞清光:“什么孩子?”
话里有吃惊,也隐隐有些期待。
“……”虞清光瞬间便知他想错了,默了一瞬,点了点他的胸膛:“当然是大嫂肚子里的小侄儿。”
鄢容抓住她的手,也是微微松了口气:“扇扇,你吓我一跳。”
虞清光:“就是要吓你,好让你早些回来。”
鄢容点头:“此行有七殿下随我一同,应该不会耽搁。”
他说着,将虞清光揽在怀中:“扇扇,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按理说,虞清光正在服丧,理应陪在母亲身边,他也不该问这些。只是萦州的确是虞清光住了四年的地方,这才问了一句。
当然,最终的决定权还是交由虞清光定夺。
虞清光想了想,摇头:“不了,我爹娘人都在这,萦州不过只是个地方,没什么让我留恋的,此外,我爹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他身上的冤情还未了结。”
鄢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抱着她:“好,你等我回来。”
说着,他又补了一句:“我会在你身边多留几个暗卫守着,真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要自己去做,吩咐浅桥和他们便好。”
虞清光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因为第二日鄢容还要出城,便不曾留在虞府过夜。
翌日一早,那出城的马车便已经停在了誉王府门外。
七皇子同鄢容一样,都是只身一人,七皇妃楚晏也不曾跟着去萦州。
两人上了马车,御者这才架着马车往城外走。
虞清光早上本想着早起送一送鄢容,倒是鄢容给拒绝了。
他只说不用这么麻烦,家中不在乎这些礼节,况且早上肯定要遇到誉王和誉王妃,打招呼却各回各家,倒显得尴尬。
虞清光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不曾推脱。
今日起了之后,她随着江妙语打理了一下家中,便已经到了晌午。
天气热得很,她在房中摆了好几盆冰,准备午休小憩。
她靠着床边躺着,丝丝凉意袭来,才觉得舒适些。
许是这几日事情太多,扰的虞清光心乱,躺下后竟也是没有半分睡意,她只能盯着床帐上的垂穗,思绪乱飘。
不会儿,便又想到了虞霍的死。
虞霍的死因应当的确是心疾不会有错,但至今虞霍入狱的原因仍旧不清不楚。
加之此事又太过突然,一时让虞清光将陈娘子之死抛却脑后。
她忙的连陈娘子被送去大理寺后,都来不及过问一句。直到现在,她仍旧觉得可惜。
但凡她早一些去过问,恐怕也能见到陈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