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水染花(5)
她说自己从未穿过锦衣华服,更未佩戴过步摇簪花。
所以,他每年都会派京中最好的画师,画二十副头面和衣裳烧给她。
鄢容视线落在那本册子上,良久不语。
风撩过他的发丝,似乎将羽睫都吹得颤抖了些许。
半晌,他对着那人摆了摆手,一副打发似的语气:“不必准备了,都扔了吧。”
那人一愣,只觉得奇怪,往前都是这般准备的,从未变过,先前还火急火燎的,好似头等大事一般,谁知道转眼间又让扔了。
只是她向来都猜不准鄢容的心思,不敢多说,低声应下,转身退出了房中。
待那人关上了门,鄢容这才走到软椅前坐下。
端起茶盏看向闻锦,一副准备久坐的模样,淡淡道:“你继续说。”
这语气和态度,活脱像是将闻锦当做乐子看。
闻锦早已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会儿见鄢容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更是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顺不过来。
他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公子,您怎得还能如此坦然,你抢了人家的新娘子,虞家人已经闹上门来了,就在外头哭天喊地,还说要进京告你。”
“虞家人?”鄢容轻抿一口茶,掀起眸子:“什么虞家人?”
“还能是谁!就是你抢的新娘子的娘家人!”闻锦险些跳脚。
鄢容听的微怔,惯是平静的面色也随之一变。
他蹙起眉头,不确定的问道:“她姓虞?”
闻锦亦是被鄢容给问的懵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才觉得愈发离谱。
他跟在鄢容身边少说也有六七年了,之前虽说纨绔了些,但却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后来遇到纪小姐,更是摒弃恶习,洗心革面。
他自然知道自家公子对纪小姐的心意,因此听到鄢容抢亲才会觉得格外震惊。
这下好了,更震惊的来了。
他们家公子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把人抢了。
闻锦心中五味杂陈,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五一十的把这新娘子的身世阐明:“这新妇是布商虞霍的独女,虞清光。”
鄢容重复了一遍:“虞清光?”
……虞清光,纪灵瑶。
鄢容敛下眸子,指尖压着茶盏的边缘反复捻转,沉默半晌,终是从口中溢出一声冷笑。
很好,连名字都是假的。
第3章
闻锦不知道鄢容心中所想,只是见他突然冷笑一声,脸色实在是难看,一时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鄢容不语,他便站在旁边看着他。
半晌,鄢容将那茶盏放回桌上,看向闻锦:“虞家人现在还在外头?”
闻锦点了点头,“不光是虞家人,还有钟家人也在。属下回来时,看到外头围了不少百姓,都在看热闹。”
他凑上前,有些发愁:“您看要怎么办?那虞家人倒也罢了,只是一介布商,关键这虞小姐是钟家的儿媳,钟家的老太爷先前是在京中给先皇当过先生的,恐怕……”
鄢容:“你想说什么?”
“您要不…还是把虞小姐给送回去吧?”
闻锦也不知道他们家公子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先是抢亲,后又取消了纪小姐的生辰,这几年他从未见过鄢容做出这等出格的事,但主子做事他一个当下人的又不敢细问。
他心知劝不动鄢容,不得已只能打感情牌,他小心的看了鄢容一眼,带着劝慰的口吻道:“况且,您也应当为虞小姐想想,新娘子大婚当日被抢走,日后该怎么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话还未说完,鄢容便掀眸扫了他一眼,凉飕飕的,不带丝毫情绪。
闻锦心下一惊,连忙闭上了嘴。
好吧,看来他们家公子是打定主意不准备还人了。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若有若无的击鼓声,一下接着一下,声音也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萦州刺史对外是个清官,自然要做足样子,府邸直接设立在衙门后,几乎是吃住都在里头。
那一声接着一声的鼓,应当是有人在击鼓升堂。
这鼓声实在是不小,想装作听不见都难,闻锦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眼巴巴的看着鄢容,满眼都写着“公子你看这该怎么办?”
鄢容收回视线,站起身来,“你去把虞家人送回去。”
“……那钟家的人呢?”
鄢容只是冷冷吐出两字:“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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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并不大,只有前后两个院子,虞清光便在后院待着。
那一声声的鼓纵然不甚清晰,但也传到了她耳中。
烟景好不容易心静了一会儿,一听到这声响,又开始慌了,她看向虞清光:“小姐,这是什么声音?”
虞清光默了片刻:“是鼓声。”
衙门外的鼓便是为了上诉鸣冤,如今这个时候,赶在刺史下台击鼓的,除了钟虞两家,基本上不会有其他人。
虞清光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她作为新娘子,在成亲当天被上京来的钦差抢亲,若是告上公堂,这算是强抢民女。
整个萦州都由刺史掌管,如今刺史下台,以鄢容使持节的身份,自然是他最大。当着使持节的面上诉使持节的罪行,分明就是无稽之谈。
外面的鼓声恐怕不是要升堂鸣冤,应当是为了她。
这么一想,那满桌的膳食忽然便没了胃口,她将银筷放下,站起身来,朝着外面推门而出。
方才那个子高挑的婢子就在门外守着,听见身后传来推门声,她转过身来。
眼看着女子抬起脚要迈过门槛,她微微一愣,上前一步,将虞清光堵在屋中:“姑娘,公子吩咐了,您不可出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