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水染花(70)
她拢好衣襟,准备下榻,便见浅桥撩起了珠帘进来,“虞姑娘,怎么了?”
虞清光薄唇苍白,可颊边却是泛着红晕,那里衣拢在她身上,显出了她纤弱的腰身。
她撑着身子坐着,感觉风一吹便倒了似的。
浅桥毕竟是习武之人,一瞧便看出了不对,她连忙上前来,“你不舒服?”
虞清光点了点头,“烦请给我倒杯水喝。”
浅桥直接将茶蛊都提了过来,端着茶盏放置在虞清光唇边:“姑娘慢些。”
虞清光就这浅桥的手,喝了两杯下肚,方觉嗓子不那么刺痛干痒,她看着浅桥道:“浅桥,你离我远些,莫要将病过给你。”
浅桥见虞清光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会不会把病过给她,她叹了口气,连忙扶着虞清光躺下,只是安抚道:“虞小姐先躺着,奴婢给你请太医去。”
虞清光即便晕乎乎的,也听出了浅桥话中所说的是太医,而并非大夫,她连忙拉住浅桥,小声道:“小病而已,只需要请个大夫就好,不必去请太医。”
浅桥也不管虞清光说什么,只是一顿点头,便连忙出了门。
她并未先去找太医,而是先去敲了主室的门。
主室仍旧点着灯,鄢容并未睡下,而是在桌案后面坐着。
他穿着一袭素白绸缎,执着一捆卷轴,手肘抵在身侧的椅子把手上,眸子半遮,眉宇间堆积了些倦色,那宽大的袖摆逶迤静垂,金色的绣线便如水一般蜿蜒流下。
听到外头的敲门声,他头也不抬,只是轻道:“进。”
浅桥推开房门,人都没进来,便急忙开口道:“公子,虞姑娘似乎是染了温病,这会儿脸色十分不好。”
闻言,鄢容一愣,连忙站起了身,起身的瞬间,那眉间的倦怠已全然不见,他二话不说将卷轴放在桌上,绕出桌案,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浅桥这才连忙跑去请太医。
鄢容一见到房中,便见虞清光坐在床边扶着胸口咳嗽,他连忙坐过去,将她扶上榻:“快躺好。”
虞清光没想到鄢容会过来,可转念一想,浅桥是鄢容的人,她这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鄢容都会知道。
这会儿她身体使不上劲儿,便只能由着鄢容扶着她躺下,鄢容将她的手放进锦被里,开口道:“浅桥去请太医了,马上就过来。”
“可要喝水?”他又问道。
虞清光只是摇了摇头,对他说:“谢谢,我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鄢容并不接话,也没有动身,只是低着头看着她。
虞清光知道劝不动他,便也不再张口。
她先前也不是没染过风寒,先前尚能走动几个来回,从未像今日这般有气无力,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竟能柔弱成这般样子。
喝了水后,她喉中的不适感稍稍褪下,只是那头晕的劲儿却丝毫不减,她睁不开眼,便只能闭着眸子。
头脑昏沉之间,虞清光就连听力都弱了不少。
她难受的睡不着,却又晕乎乎的介于半睡半醒之间,眼前的光影也忽明忽暗。
耳边时而有人说话,却又似幻觉,手腕上似乎被覆上了什么,可又转瞬即逝,一切都有种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唤她,虞清光这才微微清醒,她艰难的掀开眼,撞进了一双狭长的眸子。
那眸子生的十分好看,微微垂敛着,眼尾微翘,无端勾着一抹冷意。
可这会儿,在那眼中,虞清光只看见了关切和担忧。
鄢容将虞清光扶起来,拿着软垫塞在虞清光后背,让她靠着坐起身。
见虞清光靠坐上去后,鄢容这才从小几上端起玉盏。
那玉盏是琉璃所制,透过那琉璃,虞清光甚至可以看到里头黑色的药。
鄢容拿咬了一勺,微微吹凉,这才放在虞清光唇边。
那勺子刚放在唇边,虞清光便嗅到一股恶苦,苦的她眉头不由得蹙起,连带着身子都遏制不住的在发抖。
虞清光本想开口说话,可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只能恹恹的撇过脸去,躲开那勺子。
鄢容知道虞清光嫌苦,便开口道:“我放了糖,不会苦的。”
虞清光闻言,这才看过来,视线落在那黝黑的勺子上,鼻息间仍旧萦绕着浓烈的苦味。
她蹙起眉头,硬是盯着那勺子半晌,似乎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这才凑过去,微微张口。
只是那药刚溢进口中一丝,虞清光便猛地拧起眉头。
实在是太苦了,苦的她舌尖都在颤抖,甚至她脑子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今日的药似乎比她这辈子喝过的,都要苦上百倍,让她一点都忍受不了。
虞清光连忙阖上唇,偏过头去。
鄢容正倾斜勺子,却见虞清光一偏脑袋,那勺子中的药便微微溢了出来,顺着她的唇角流过下颌,沿着脖颈滑去。
鄢容连忙放下玉盏,用袖子为虞清光擦拭滑向脖颈的药汁。
见虞清光并不喝药,鄢容一时也有些发难,只是哄道:“你不喝药,如何能好起来?”
虞清光只是看着她,眸中的抗拒十分明显。
她向来都不爱喝药,以前喝药时虽说并未被人催促,可心中也是做足了准备。
但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虞清光只觉得头好疼,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药也好苦,她一点也不想喝。
鄢容看了虞清光半晌,又开口道:“我再放些糖给你?”
虞清光摇头,动了动唇,这才轻声道:“我怕苦。”
眼前的女子面色恹恹的,薄唇也有些苍白,她长睫黑如鸦羽,乖乖的垂掩着,在她眼下打出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