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下刃(195)
刚才褚暄停翻看供词时,她站在他的身侧也看了几眼,四人的供词交代的都是自愿接受黄金将身份卖出去。
并无什么不对之处。
只有苏英不一样。
傅锦时能够理解苏英,倘若换了她家中还有年迈的母亲,她也希望主动坦白后能够求取一番仁慈。
想到这里,傅锦时忽然一顿。
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几人的供词太过一致,太巧了。
即便这三人都是贪财之人,可也断然不会连贪财的理由都一样。
人与人是不同的,私心欲念会一样,可导致私心与欲念的理由不会一样。
可她观褚暄停的样子分明连苏英都不信。
傅锦时望着跪在下头的四个人,慢慢捋着四人身上的共同点,陡然想到了曲水流觞宴。
顶替身份的那几人显然是草包,如此的不通文墨,在曲水流觞宴上必然会引人注意,从而暴露身份,云慵既然做到这一步,断然不会出如此纰漏。
而顶替苏英的那人也在引起注意的那一些人中,所以本质上他们是一伙的。
所以如今这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几人从一开始就是被抛出来的诱饵,而她与褚暄停就是咬钩的鱼。
有人想借他们的手除掉云家。
傅锦时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脑海中思索着京城和边境的的世家势力。
四皇子和谢家是毋庸置疑的,可先前四皇子亲自去乾正殿禀报此事,他显然也是因为曲水流觞宴上的事情注意到了这一点。
所以此次设计这四个人的不是他。
“时辰差不多了。”褚暄停朝着审讯室的窗户看了一眼,冷声道:“去贡院将人带来。”
今日是春闱的第七日,也是最后一日。
先前怕扰乱举子的思绪,一直还没有捉拿涉事的另外几人,如今下午的最后一场考试就要结束了,也是时候了。
沉西应声离开。
“从贡院到刑部有一炷香的时间,来回也就半个时辰。”褚暄停说:“倘若在此期间坦白,孤念其协助查案,可以酌情减刑。”
那三人不为所动,褚暄停也不急。这三人无论说不说,他都会从根源上去查,届时一切用证据说话,有这三人的口供更好,没有也无所谓。他如今逼这三人说实话,不过是想省点功夫。
“刑部大牢的酷刑不必诏狱十八道酷刑轻。”褚暄停说:“孤审案子,从不在意名头好不好听。只在乎最后能不能得到想要的。”
赵尤吟的手指微微蜷缩,褚暄停注意到这一点,嘴角微微勾起,“你们应当也听过孤的名声,不怎么好。”
说着,他站起身,朝外走去,路过苏英的身旁时,他淡声道:“你很聪明,但还不够。”
苏英伏在地上没动,褚暄停说:“你比他们聪明,孤相信,你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扔下这句话,褚暄停带着傅锦时出了审讯室。
他不喜欢狭小的空间,所以即便是审讯的中途他也总会出来走走。
待到太子与傅锦时一同离开,苏英闭了闭眼,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
他坦白这些,一个原因的确是因为相信傅锦时,他想借此搏一把之后能够回去颐养母亲天年。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不想牵扯进几方势力的争斗。他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个平常人,若是能做个不大不小的官更好,这样日后母亲脸上也有光。
所以他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按照黑衣人交代的那般,而是选择直接坦白刘家的部分,这样同其他几人不一样,后头也不会再牵扯到自己。
可惜事与愿违。
太子殿下还是察觉了,想到这里,苏英又想到了远在永州孤苦一人的母亲,他咬了咬牙,陡然抬起头来,对守在这里的叶空说:“我说。”
“事情如何了?”京城一处不起眼的院子中,有一人头戴兜帽站于柳树下。
“已办妥。”另有一人站在他的身后道:“太子与四皇子皆于曲水流觞宴上注意到了四人,现下真的已经入了刑部大牢,假的也已派人前去贡院逮捕。”
“很好。”那人转过身来,兜帽落下,露出的面目锋利冷锐,眉眼间与陆琪有几分相似,倘若傅锦时再此,定然能认出此人便是陆家那个颇受重视的庶长子陆珏。
“太子殿下很是敏锐,已然察觉有第三人的存在。”风象说:“我们要不要走。”
“不必,不过是陆琪的小手段罢了。”陆珏抬手折了一段柳枝,“好戏才刚刚开始,若是走了,岂不可惜?”
如今四皇子和谢家、云家、太子三方争斗,正是精彩的时候,他自然要看着,借此摸清太子与四皇子的实力。
至于陆琪。
一只苍蝇罢了,即便耍了手段,借着四人口供让太子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也无所谓,没有人见过风象的真面目,谁都不会知道是他,一切白搭。
“是。”风象不再说什么。
陆珏又问:“我们的人如何了?”
不仅是云家想借着这个机会安插人,他们陆家也想。
所以为了他们能够顺利将人放进去,云家就只能牺牲掉了。
虽然有些可惜,毕竟云家曾经是太祖皇帝的“钱袋子”,他父亲也有想把云家当“钱袋子”的想法。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云家只能走到这里了。
风象说:“如今太子与四皇子的视线皆被替考之人吸引,我们的人藏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