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下刃(203)
恍然间,傅锦时好似又看到了大哥坐在一旁,他的面容温柔清隽,声音朗润,“阿时,不妨试试。”
傅锦时指尖下意识一颤,随后她微微闭上眼睛。
她何尝不知道春闱替考一事散布出去后果如何,可下意识地觉得已经散播出去了,那么就该利用起来。
她想的是舍弃,而非挽救。
是她错了。
从头到尾,她都有负大哥教诲,有负傅家家训。
她的不择手段,说到底不过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自始至终,她才是那个狭隘之人。
想到这里,傅锦时堵在心中的云雾倏然散开。
她睁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被风吹开的棋谱,而后望着褚暄停说:“是我错了。”
上一次她只是认输,这一次她认错。
倘若是认输时,她只是会在权衡利弊时去做那个正确的选择,那么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彻底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褚暄停闻言,眼中的冷意退去,眉梢唇角皆缓缓带了笑意,他对沉月说:“去查是谁将消息透漏出去的。同时派人拦截消息,阻止其继续扩散。”
“是。”
沉月走后,褚暄停回过头来,对上了傅锦时的目光。
她的眸光依旧黑沉,然而里头却无半分戾气,与从前大不相同。
褚暄停道:“想通了便好。”
“是我当初没能记住大哥的话。”傅锦时说:“否则也不会多次险些酿下大祸。”
褚暄停虽不知傅形辞对傅锦时说过什么话,但结合此刻他也大概猜得到是什么意思的话。
“你如今记起来,便是记住了。”
傅锦时轻笑一声,“多谢。”
若非褚暄停对她耐心,多次宽容,诸多引到导,她如今只怕早已走偏了路。
褚暄停微微一笑,“孤收下了。”
说完这些,傅锦时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便要告辞。
褚暄停在她转身离去时,陡然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傅锦时不解地看向他。
褚暄停其实并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见她要走,想到他们要分开许久,下意识便拉住了。
“殿下还有何事?”
褚暄停抿唇,视线忽然瞥到傅锦时腰间的玉佩,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而后道:“玉佩莫要丢了。”
傅锦时抬起另一只手握住玉佩,点头。
褚暄停说:“孤的意思是,你要平安。”
又补充道:“莫要丢了。”
傅锦时握着玉佩的手倏而一顿,随即笑道:“我多大的人了啊。”
褚暄停失笑,眉眼温润,“万事沉着。”
“好。”
褚暄停松了手,“去吧。”
傅锦时从太子府离开后,直接去了北镇抚司。
刚下马,便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秦颂锡。
“傅姑娘可算是来了。”秦颂锡双手环胸,笑着道。
傅锦时卷起马鞭,同样笑道:“看来秦左使等了许久。”
“我只是个跑腿的。”秦颂锡做了个请的手势,“司印才是等候多时。”
傅锦时随着秦颂锡往北镇抚司里面走去。
两人谁都没注意,拐角处有一人匆匆离去,去的方向正是谢府。
傅锦时去往应寒川办公之处的一路上,不少锦衣卫对她投来目光。
当日傅锦时带着满身伤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出北镇抚司时,不少人都在暗中看到了。甚至没看到的也都听说了,傅锦时是继他们的司印大人后第二个扛过了十八道酷刑的人,还是个姑娘,无人不震惊。
傅锦时不是没有感受到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不过并无恶意,她也没在意,跟着秦颂锡去了应寒川那里。
到了门口,秦颂锡在门上敲了三下,“司印,傅姑娘来了。”
紧接着傅锦时听到里头传来一道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进。”
“我就不进去了。”秦颂锡推开门,对傅锦时说:“傅姑娘请。”
傅锦时对秦颂锡略微点头,“有劳。”
秦颂锡弯了弯眉眼,在傅锦时进屋后关了门,而后朝前走了两步,随意地靠在了连廊的柱子上,守在外头,不允许旁人靠近。
傅锦时进去时,只见应寒川正在擦拭剑身。
他没穿锦衣卫的官服,而是一身玄色常服,腰间用装点着银色的细皮带绑着,头发用银冠束起,垂眼时能看到锋利的剑眉,下颌紧绷,整个人显得冷漠凌厉。
“应司印。”傅锦时躬身行礼。
应寒川放下手中的长剑,抬眼时若是细看,还能看到他神色软和了一些,“坐。”
傅锦时摇头,“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问,还请应司印如实相告。”
应寒川自然猜得出傅锦时要问什么。计划当中,他本身也是要说的,因此没等傅锦时问,他直接道:“在留云城往北三公里外的林中,有一处洞穴,洞穴口处长着巨菌草,你父兄皆在里面。”
傅锦时闻言,手中马鞭陡然握紧,即便已经接受了父兄死亡的事实,可再听还是心中钝钝的疼。
“当初为何?”她问道。
“此举乃是陛下与傅大将军的计划。”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当初锦衣卫留下线索便是在等太子殿下,如今等来傅家人也没区别,甚至这是应寒川最希望的,他长话短说,“此举意在铲除边境世家。”
“那些线索确实是锦衣卫刻意留下的。”傅锦时想到了先前唐明珂与叶云探查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