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下刃(242)
明曦刚说完,孤照端着要换的药进来了,“殿下,该换药了。”
“嗯。”
明曦见状,也不好催促,只能干着急地喝了口茶。
孤照拿着剪刀剪开褚千尧身上的纱布,因为伤口太深,虽然已经好几日了,但每次换药还是和纱布粘到了一起,孤照撕下来时,伤口处还会往外渗血。
褚千尧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越行简当日是真的下了死手,想要他的命。
“她如今在哪?”他问。
褚千尧虽未明说是谁,但孤照知道殿下说的是越行简,于是低声回答:“太子府。”
褚千尧转着拇指的玉扳指,思索片刻后道:“去跟西延柏说,我帮他。”
“是。”
“行动的时候你不要去。”褚千尧道:“让古蔺去。”
古蔺是四皇子府武功仅次于褚千尧的暗卫,平日里都是跟在暗处保护褚千尧,京城之中除了褚千尧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是。”
明曦冷笑,重重放下茶杯,“我跟你聊大业,你却满脑子都是一个女人。”
孤照很快换好了药,端着东西迅速撤了出去。
整个大瞿,也只有明大人敢如此同四殿下说话。
“我若不这般做,如今怎会被禁足?”褚千尧漫不经心道。
不论是伪造证据还是任由父皇知晓度云山私兵一事皆是他故意为之,前者不过是为了给父皇一个名正言顺禁足他的由头。
“你是故意被禁足。”明曦问道:“你想做什么?”
褚千尧说:“如今到了盛夏,遂州怕是又要大雨。”
明曦听懂了,“你想让太子去遂州。”
遂州紧邻祁州,两州却差距甚大。遂州夏季长闹水灾,祁州却长闹旱灾,但祁州有陆家治理,舍得拿钱救济百姓,可遂州却没有,每年只能靠朝廷派人前去。而遂州又离着京城甚远,从前为了防止官员从中贪污,陛下要么派四皇子前去,要么派五皇子前去。
如今五皇子去了永州,太子身体大好,陛下要么派太子,要么派四皇子。
但现下四皇子被禁足,能去的只有太子。
“嗯。”褚千尧道。
“可太子治理好了遂州,必定受百姓爱戴,你这不是增加他的威望嘛。”
褚千尧说:“威望也要活着才有用。”
“你要趁此机会杀他?”明曦倏然笑了,“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我不会动手。”褚千尧道:“这样的事情当然要交给陆家。”至于陆家成与不成都无妨。相斗便可。
先前他刻意将云家插手春闱一事禀报父皇,为的是同云家撇开关系,将来度云山的私兵暴露,云家倘若往他身上泼脏水,他也可顺势说云慵记恨他揭露他插手春闱一事刻意报复,可当他知晓陆珏挑动谢思齐去永州毁坏傅家尸首一事时,他改了主意。
陆珏既然想让他与褚暄停相斗,坐收渔翁之利,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本身也不想傅家洗清污名,于是放任谢思齐去做,甚至暗中借了人给他,但显然没能成功,不过没关系,他对此事本就不抱希望。
他真正要做的是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头被禁足,将褚暄停推出去。
但若只是伪造云家插手春闱的证据,他担心父皇不会让他禁足,届时为了平衡朝堂势力,祁州之事怕是会让他戴罪立功。因此,为了以往万一,他在云慵将度云山私兵一事往他身上推的时候,没有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去反驳,而是欲盖弥彰般推给老二。
只不过他本以为会是褚暄停来揭穿此事,却不想老二自己回来了,虽出乎意料,却还在计划之中。
不过是谁都无所谓,只要能够反驳就可以。
只有事情足够大,才不会有戴罪立功的可能,毕竟父皇怎么可能会放任一个心思不纯之人去边境呢?
所以最后只会是褚暄停去。
以褚暄停的能力,定然猜得到背后挑动谢思齐的是陆家人,而遂州与祁州相邻,是个调查陆家的好机会,褚暄停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陆家一个有反心的家族绝不可能经得住褚暄停的查探,心虚之下又沉得住气?
届时褚暄停与陆家必定相斗,即便陆家杀不了太子,也定然是两败俱伤。
于他来说,便是优势。
“可是失去三家,我们便是劣势。”
“失了他们不是坏事,留下才是祸患。”褚千尧说:“我自然要趁现在借助褚暄停的手一一除掉。”
明曦自然知道这三家是祸患,但是这么早的除掉未免可惜,“你先借助他们的势力,登上皇位,之后慢慢清理也未尝不可。”
“秦云陆三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将来我若由他们三家辅助登上大位,处境只会比父皇还要艰难。”褚千尧抬眼望着明曦,“三大家占据边境三大州,将来甚至连永州也会是三家瓜分,戎国、天楚、郦幽三国全赖他们对抗,我即便做了这个皇帝,又怎敢轻易动他们,届时必受掣肘,倘若如此,我还做这个皇帝做什么?”
明曦抿唇,明白褚千尧说的意思,但度云山私兵一事在他心中还是个疙瘩,他始终觉得是个隐患,只要想起来便心惊肉跳,于是他道:“度云山的私兵一事,即便没有证据是你,可陛下心知肚明是你,你就不怕陛下废了你?”
明曦更加看不懂褚千尧了,豢养私兵形同谋反,以肃帝多疑的性子,不会容忍,即便因着皇家颜面,肃帝不会治褚千尧重罪,可褚千尧此举无异于失了帝心。